(阅读库www.yuedsk.com)(阅读库 www.yuedsk.com) 杜家老太太起得早，不过辰正，便已跪坐在佛龛前念经。她手执琥珀色佛珠，念了约莫大半个时辰的经，才依着身边席嬷嬷的手从蒲团上站起来。席嬷嬷道：“老夫人，大夫人、各房小姐、姨娘，都来给您请安了！”
晨昏定省，这是公卿之家的规矩。小姐与姨娘们先到寿安堂给主母霍氏请了安，再一并与霍氏到老太太的福寿堂来请安。
杜老夫人从内堂走出，笑眯眯地道：“今儿你们可真早。”
众人忙跪下请安，杜老夫人乐呵呵地让她们起来，问了几句往常惯问的话，而后又提起二夫人的事情来：“昨儿仲明与我说了，说是今日要将二夫人接回府来。二夫人回娘家这么些日子了，也是时候回府了。先前是咱们对不起人家，等她回府，你们可不许再气她。到底，她也是你们的母亲，可记得了？”
众位小姐低眉顺眼地应了是。四小姐昭涵坐在霍氏下首，她温顺的面容上噙着淡淡的笑意，看不出有一丝恼意。反而是坐在她身边的七小姐昭若有些忿忿，在她耳畔嘀咕：“咱们什么时候多了一位母亲？”
昭涵轻轻地拍一拍她放在身前的手，“别乱说话。”
杜老夫人见众小姐这般乖巧和顺，面上不由得露了笑意，又说起了霍氏的寿辰：“过些日子便是你的寿辰了。咱们府里前些日子虽办过喜事纳过妾，可那事儿，毕竟有些不光彩。你这次的寿辰，咱们到时得热热闹闹地操办一番。”
说起自己的寿辰，霍氏面上不禁盈满笑意，道：“老太太，我不过妇道人家，何须大操大办？只不过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也就罢了。”在老夫人面前，她总是这般懂事温顺。所以便是她偶尔出过几次错，老夫人也不会与她计较。
杜老夫人却一心想着要给霍氏办得风光，一来这些日子总有事发生，去去霉气，二来，府里的这些丫头即将到了年纪，她也得惦记着那些没了姨娘的丫头，给她们谋个好亲事。杜老夫人想了想，道：“咱们府里好久没有热闹热闹了。就趁这机会，好好热闹热闹罢！这一次是你的寿辰，这事儿便就不能让你亲自去办了，否则也就没了那意思不是？”
杜老夫人转了转眼睛，一时也决定不下到底由谁操办。
霍氏笑一笑，道：“要不，就交给四姐儿办吧！四姐儿这些日子正好跟我学着料理庶务，此次寿辰便只当给她个考验罢！”
杜老夫人瞄了一些那想来话少的四姐儿，面上有些疑虑，霍氏却说：“这丫头话不多，可是办起事情却是干脆利落的。”
昭涵垂着眸，双手交叉着轻轻一握，像是鼓起巨大的勇气似的，站起身，朝老夫人行了一礼，“祖母放心，孙女儿一定办好母亲的寿辰。”
倒是第一次见昭涵这般主动，老夫人便一口答应下来，左右昭涵到时办不好，再请人帮忙就罢了。昨日因王润到府里自己让霍氏受了委屈，若是再拂了她的面子，怕是婆媳两个就要闹僵了。
想当时，自己也是有些冲动。霍氏到底是这杜家的主母，怎会眼睁睁瞧着仲明被弹劾？她也是被气糊涂了，想不到霍氏早早地已做好了打算。昨儿下午入宫求见了太后，撤回了那弹劾奏章不说，还责令王润不许再叨扰晋安侯府。
想一想，老夫人便又觉得霍氏顺眼了不少。
众人说说笑笑，并在老夫人的屋里用了早膳。五小姐昭月最先告退，领了丫鬟往外走。只是未及门前，便就听得后面有人喊：“五姐姐慢些走。”
说话的人，正是七小姐昭若。
昭若是顾姨娘所生，顾姨娘是霍氏陪嫁，一直忠心耿耿在霍氏跟前伺候，所以昭若也得霍氏欢心。往常昭涵有的，昭若便也会得一份。昭若自诩受宠，便时常来欺负昭月。
昭月停住脚步，回身谦和地唤一声：“七妹妹。”
昭若穿着一身玫瑰色锦袄，下身是盘金彩绣棉衣裙，万千青丝绾成鸾凤凌云髻上插一支名贵红玉坠月簪，通体雍容华贵，却有些老成。她因为自娘胎里带了寒气，所以一向怕冷，不过暮秋便就已着袄襦。她上前一步，笑嘻嘻地挽住昭月的手，原病态苍白的脸蛋也因这笑意顿时变得容光焕发。
“五姐姐，母亲的寿辰，你要送什么贺礼？”
昭月原想抽出自己被握住的手臂，却不料被昭若攥得紧紧的，无奈只好道：“我想与昭华一道绣一副百寿图。”
昭华昭月二人都不善刺绣，只是那字却极好。二人打定了主意，先用百种字体写下百个寿字，而后再用金线慢慢绣上。
昭若听了直点头，“这是个好主意，母亲定然会喜欢的。只不过五姐姐，要是你一人绣呢，母亲自然高兴，若是与九妹妹么……”
昭月晓得她话里的意思，却不动声色地问道：“九妹妹怎么了？”
“没、没什么。”昭若摆摆手，欲言又止。她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朝昭月颔了颔首，“五姐姐，你的院子到了，妹妹便先回去了！”
昭月这才发现，已到了清音阁，“七妹妹进去坐坐？”
“不了，妹妹还要去学堂呢。”
杜家的女子，十三岁之前都在家学里上学。
昭月便就不再挽留，目送着昭若离开。
昭华睡了足足一个上午，再起身时已是午日。芷容呈了热汤让她暖肚子，而后又送上来翡翠鹅掌。昭华笑道：“顾表哥来过了？”
芷容笑着点头，说起早晨的事情来：“今儿一大早，老爷就去接夫人了。到曹府的时候，老夫人硬是拦着不让见，急得老爷直跳脚，就差没有跪下来求老夫人了。老夫人让老爷写了保证书，保证以后再不让夫人伤心。老爷写了，签了字，按了手印，老夫人这才让老爷见一眼夫人。这还不算完，老夫人还要老爷在夫人面前低声下气地求，不满意了就是不许带走。”说着说着，芷容嗤嗤地笑起来，“小姐，想想那场面就觉得痛快。老爷心里一定懊恼极了，可是面上却还要装作欢欢喜喜的。”
他怎么会不懊恼，那般骄傲的人，从来不会低头，可这一次，算是吃尽了苦头了。
昭华觉得心里又痛快却又觉得唏嘘，记忆之中那么骄傲高高在上的人，如今却在一个女人面前低头，世事真是难料。
芷容继续说着：“后来还是夫人心软，说够了。老夫人这才放过了。临回府前，老夫人说了，若是老爷再欺负夫人，她一定求到太后娘娘那里，请求和离。说得老爷面红耳赤，好不尴尬！顾表少爷是老夫人打发送夫人一道回来的。见您歇着，便就将这吃食放下便走了。”
说到这儿，芷容不禁皱了皱眉，“表少爷今儿有些奇怪，像是心神不宁的。我见他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要他进门他却又说不用，真是好生奇怪。”
昭华闻言，心里不禁有些担忧，莫非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正这样说着的时候，门前丫鬟报：“小姐，夫人到了！”
昭华连忙起身去迎，只见曹琇莹笑容满面地走进来，她甜甜地唤了一声：“娘！”
曹琇莹温和地笑着，与女儿一道在暖榻上坐下，关切说道：“芷容说你昨夜里受了凉，怎么这般不小心？现下好些了没有？”
昭华道：“我没事儿，只是昨夜陪着五姐姐说话，身体有些疲累罢了。”
曹琇莹已是听说了昭月昨日夜里被罚跪之事，不禁叹道：“你五姐姐也是个倔强的。你与她交好，便就劝劝她。”说到这儿，她仿佛想起什么来似的，面上露了惊喜，“我来时，你舅母找我说话，说是打算这两日便就上门提前。你与昭月说过了没有？”
昭华也是大喜，“我昨儿与五姐姐说过了，五姐姐很是满意。娘，舅母说了什么时候来？”
曹琇莹点一点昭华的额头，笑道：“不过就这两日了，你着急什么？后日是十八，大抵会在后日。你舅母备了不少彩礼呢。昭月是个好孩子，贤惠善良，德昌能娶到她也是他的福气。”
昭华也高高兴兴地笑道：“四表哥可是有大福气了呢。”
曹琇莹噗嗤一笑，“你呀你，你五姐姐在你眼里就这般好？”
她怎能不好呢？
在刚进府之时，她与母亲身份尴尬，府里的人虽不致怠慢，却不肯亲近。唯有五姐姐偶尔来与她说话，送书、送琴。昭月自个儿处境困难，却还要处处维护与她。早些时候，昭月还上家学。昭华在家学时常受人捉弄，也是昭月替她解的围。
在昭华眼中，昭月是这府里唯一的好人。她不会像旁人踩低就高，亦不会趋炎附势，她有勇气像命运抗争，是个令昭华钦佩之人。
“五姐姐自然是极好的。娘您也不是这般认为么？”昭华歪着头笑嘻嘻地问道。
曹琇莹温和一笑，点头称是。
八小姐昭婉走到门前，听着屋子里传来嬉笑声，腼腆地露出钦羡之色。芷容恰好要往厨房里去，见八小姐站在院子里，于是出声道：“八小姐，您何时到的？快进来！”
昭婉不好意思地点一点头，“九妹妹在么？”
“在里屋呢，夫人也在。”芷容上前将昭婉迎进去，“您来了，小姐一定很高兴。”阅读库 www.yuedsk.comyuedsk www.yuedsk.com
晨昏定省，这是公卿之家的规矩。小姐与姨娘们先到寿安堂给主母霍氏请了安，再一并与霍氏到老太太的福寿堂来请安。
杜老夫人从内堂走出，笑眯眯地道：“今儿你们可真早。”
众人忙跪下请安，杜老夫人乐呵呵地让她们起来，问了几句往常惯问的话，而后又提起二夫人的事情来：“昨儿仲明与我说了，说是今日要将二夫人接回府来。二夫人回娘家这么些日子了，也是时候回府了。先前是咱们对不起人家，等她回府，你们可不许再气她。到底，她也是你们的母亲，可记得了？”
众位小姐低眉顺眼地应了是。四小姐昭涵坐在霍氏下首，她温顺的面容上噙着淡淡的笑意，看不出有一丝恼意。反而是坐在她身边的七小姐昭若有些忿忿，在她耳畔嘀咕：“咱们什么时候多了一位母亲？”
昭涵轻轻地拍一拍她放在身前的手，“别乱说话。”
杜老夫人见众小姐这般乖巧和顺，面上不由得露了笑意，又说起了霍氏的寿辰：“过些日子便是你的寿辰了。咱们府里前些日子虽办过喜事纳过妾，可那事儿，毕竟有些不光彩。你这次的寿辰，咱们到时得热热闹闹地操办一番。”
说起自己的寿辰，霍氏面上不禁盈满笑意，道：“老太太，我不过妇道人家，何须大操大办？只不过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也就罢了。”在老夫人面前，她总是这般懂事温顺。所以便是她偶尔出过几次错，老夫人也不会与她计较。
杜老夫人却一心想着要给霍氏办得风光，一来这些日子总有事发生，去去霉气，二来，府里的这些丫头即将到了年纪，她也得惦记着那些没了姨娘的丫头，给她们谋个好亲事。杜老夫人想了想，道：“咱们府里好久没有热闹热闹了。就趁这机会，好好热闹热闹罢！这一次是你的寿辰，这事儿便就不能让你亲自去办了，否则也就没了那意思不是？”
杜老夫人转了转眼睛，一时也决定不下到底由谁操办。
霍氏笑一笑，道：“要不，就交给四姐儿办吧！四姐儿这些日子正好跟我学着料理庶务，此次寿辰便只当给她个考验罢！”
杜老夫人瞄了一些那想来话少的四姐儿，面上有些疑虑，霍氏却说：“这丫头话不多，可是办起事情却是干脆利落的。”
昭涵垂着眸，双手交叉着轻轻一握，像是鼓起巨大的勇气似的，站起身，朝老夫人行了一礼，“祖母放心，孙女儿一定办好母亲的寿辰。”
倒是第一次见昭涵这般主动，老夫人便一口答应下来，左右昭涵到时办不好，再请人帮忙就罢了。昨日因王润到府里自己让霍氏受了委屈，若是再拂了她的面子，怕是婆媳两个就要闹僵了。
想当时，自己也是有些冲动。霍氏到底是这杜家的主母，怎会眼睁睁瞧着仲明被弹劾？她也是被气糊涂了，想不到霍氏早早地已做好了打算。昨儿下午入宫求见了太后，撤回了那弹劾奏章不说，还责令王润不许再叨扰晋安侯府。
想一想，老夫人便又觉得霍氏顺眼了不少。
众人说说笑笑，并在老夫人的屋里用了早膳。五小姐昭月最先告退，领了丫鬟往外走。只是未及门前，便就听得后面有人喊：“五姐姐慢些走。”
说话的人，正是七小姐昭若。
昭若是顾姨娘所生，顾姨娘是霍氏陪嫁，一直忠心耿耿在霍氏跟前伺候，所以昭若也得霍氏欢心。往常昭涵有的，昭若便也会得一份。昭若自诩受宠，便时常来欺负昭月。
昭月停住脚步，回身谦和地唤一声：“七妹妹。”
昭若穿着一身玫瑰色锦袄，下身是盘金彩绣棉衣裙，万千青丝绾成鸾凤凌云髻上插一支名贵红玉坠月簪，通体雍容华贵，却有些老成。她因为自娘胎里带了寒气，所以一向怕冷，不过暮秋便就已着袄襦。她上前一步，笑嘻嘻地挽住昭月的手，原病态苍白的脸蛋也因这笑意顿时变得容光焕发。
“五姐姐，母亲的寿辰，你要送什么贺礼？”
昭月原想抽出自己被握住的手臂，却不料被昭若攥得紧紧的，无奈只好道：“我想与昭华一道绣一副百寿图。”
昭华昭月二人都不善刺绣，只是那字却极好。二人打定了主意，先用百种字体写下百个寿字，而后再用金线慢慢绣上。
昭若听了直点头，“这是个好主意，母亲定然会喜欢的。只不过五姐姐，要是你一人绣呢，母亲自然高兴，若是与九妹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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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妹妹还要去学堂呢。”
杜家的女子，十三岁之前都在家学里上学。
昭月便就不再挽留，目送着昭若离开。
昭华睡了足足一个上午，再起身时已是午日。芷容呈了热汤让她暖肚子，而后又送上来翡翠鹅掌。昭华笑道：“顾表哥来过了？”
芷容笑着点头，说起早晨的事情来：“今儿一大早，老爷就去接夫人了。到曹府的时候，老夫人硬是拦着不让见，急得老爷直跳脚，就差没有跪下来求老夫人了。老夫人让老爷写了保证书，保证以后再不让夫人伤心。老爷写了，签了字，按了手印，老夫人这才让老爷见一眼夫人。这还不算完，老夫人还要老爷在夫人面前低声下气地求，不满意了就是不许带走。”说着说着，芷容嗤嗤地笑起来，“小姐，想想那场面就觉得痛快。老爷心里一定懊恼极了，可是面上却还要装作欢欢喜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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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容继续说着：“后来还是夫人心软，说够了。老夫人这才放过了。临回府前，老夫人说了，若是老爷再欺负夫人，她一定求到太后娘娘那里，请求和离。说得老爷面红耳赤，好不尴尬！顾表少爷是老夫人打发送夫人一道回来的。见您歇着，便就将这吃食放下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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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道：“我没事儿，只是昨夜陪着五姐姐说话，身体有些疲累罢了。”
曹琇莹已是听说了昭月昨日夜里被罚跪之事，不禁叹道：“你五姐姐也是个倔强的。你与她交好，便就劝劝她。”说到这儿，她仿佛想起什么来似的，面上露了惊喜，“我来时，你舅母找我说话，说是打算这两日便就上门提前。你与昭月说过了没有？”
昭华也是大喜，“我昨儿与五姐姐说过了，五姐姐很是满意。娘，舅母说了什么时候来？”
曹琇莹点一点昭华的额头，笑道：“不过就这两日了，你着急什么？后日是十八，大抵会在后日。你舅母备了不少彩礼呢。昭月是个好孩子，贤惠善良，德昌能娶到她也是他的福气。”
昭华也高高兴兴地笑道：“四表哥可是有大福气了呢。”
曹琇莹噗嗤一笑，“你呀你，你五姐姐在你眼里就这般好？”
她怎能不好呢？
在刚进府之时，她与母亲身份尴尬，府里的人虽不致怠慢，却不肯亲近。唯有五姐姐偶尔来与她说话，送书、送琴。昭月自个儿处境困难，却还要处处维护与她。早些时候，昭月还上家学。昭华在家学时常受人捉弄，也是昭月替她解的围。
在昭华眼中，昭月是这府里唯一的好人。她不会像旁人踩低就高，亦不会趋炎附势，她有勇气像命运抗争，是个令昭华钦佩之人。
“五姐姐自然是极好的。娘您也不是这般认为么？”昭华歪着头笑嘻嘻地问道。
曹琇莹温和一笑，点头称是。
八小姐昭婉走到门前，听着屋子里传来嬉笑声，腼腆地露出钦羡之色。芷容恰好要往厨房里去，见八小姐站在院子里，于是出声道：“八小姐，您何时到的？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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