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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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库www.yuedsk.com)(阅读库 www.yuedsk.com)陈著,本是一个富裕家庭的儿子。小时候,全家遭瘟疫,仅剩陈著一人存活下来,还有一个老仆为他做饭打理生活而已。陈著小时候曾跟从启蒙老师读过书,能认字,老仆因而劝他继续读书,并且说:“读好书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陈著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拿出钱让他去买书。

    老仆来到书市,将书肆中的书全部买下运回。陈著从此闭门苦读,不分寒暑昼夜,总是拿着书册诵读,几乎读破了千卷,但对所读书的文义一点都不理解,即便是古代的邸报、公函以及民间鼓书底本、野史传说之类的闲杂文字,也当作经史一样攻读。一年到头几乎身不离庭户之间,就算出门也总是低头背诵,刺刺不休,往往头撞在墙壁上,感觉疼痛才大叫一声,叫完又接着背诵。有人偷偷听他所背诵的是些什么,竟然内容颠倒零乱,字词讹错百出,于是就讥笑他,他也不在乎。年已二十多,从未与人有过交际应酬,牛马菽麦都分辨不清。

    有一天在门外读书,有位少妇从他身边路过,陈著没有看到她,边走边读,径直与人撞了个满怀。少妇大为吃惊并且很生气。陈著十分惶恐,立即上前以手相抚表示安慰,却摸着了对方的胸脯。少妇愈发羞怒,红着脸,大骂一顿后离去。陈著对人说“她因为什么?为何一生气就不可缓解呢?”听的人同情他是个不明事理的騃子,给他解释说:“男女之间有些事情有回避之嫌,谁让你羞辱了她!”陈著愕然,慢慢细想好像弄明白了说:“她大概就是书上所说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中的女子吧。”那人笑着点点头,陈著狂喜雀跃,自认为明白了书中的道理。

    有一天读《毛诗》,读到“女子善怀,亦各有行”一句,点头赞叹道:“书上已经说了,从前女子行路很容易撞进怀里,走路时应该各走自己的路线。她被我撞上怀抱,是可以生气的。书的含义深远确实不能像这样随便违背的。”反复感叹不已。从此读书,总要冥思苦想找答案,但他的理解大多是这样的方法。

    又有一天特意坐到门外,遇见什么就向人咨询什么,希望更多地掌握事物的名称与形状特征,以佐证自己所读的书。这时有一只猪在外边拱篱笆墙,陈著出去看,不认识是什么动物,吓得回头就跑。有人告诉他说:“一只猪而已,怕什么?”陈著读的书只有“豕”并没有“猪”,一听到猪便误以为“珠”,迫近细看,恍然大悟地说:“事物不经过亲眼所见,真的很难揣摩。开始我还以为珠是一种小东西呢,今天还知道珠能行走。”便问道:“珠卖不卖?”那人带他去问猪的主人。主人故意要了很高的价,陈著花了三十贯钱买下来,心中暗自高兴,以为书上说珠价非常昂贵,今天才花这点钱就买到了,占了大便宜。于是一些狡诈的人为了贪图他的钱,竞相赶猪来卖,只要来就一概买下,无论大小价格都以三十贯为准。老仆尽力阻拦劝说,陈著始终不听。将近一年之中买下的猪好几百头,猪圈容纳不下,满屋猪粪尿狼藉纵横。专门雇佣好几个人来饲养,仍然忙不过来。猪声哼哼嗷嗷,昼夜与陈著的读书声混杂一片。陈著自己也渐渐不能忍受,突然明白一个道理说:“古人把珠看得那么贵重,很不可理解。”就让人将所有的猪都撵跑。计其所耗费的,总共差不多好几千贯。家财几乎因此耗尽。

    陈著逐渐步入壮年,老仆担心他家香火不继,劝他娶妻,陈著沉默很久才说:“你说的很有道理。书上早就说:‘娶妻如之何(译者注:语出《诗齐风南山》: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娶妻如之何?匪媒不得。)’,但不知道娶妻又如何!”老仆说:“公读书,难道不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陈著说:“这与娶妻有什么关系?又怎么扯得上‘后’呢?”老仆恨他太愚钝,就笑着说:“姑且按书上说的做又会有什么害处?”陈著答应了。老仆于是托邻里帮他说好了亲事。等到新婚吉期,新娘新轿到,婚礼主持人在堂上宣布:“夫妻互拜!”陈著却像木头一样呆呆地看着,问:“怎么做?”老仆教他跪、拜、起,才得以完成大礼。陈著笑着说:“我知道了,娶妻原来是这么回事。”等到喝交杯酒时,陈著紧紧盯着新娘看后说道:“你也是女子吗?”心里想着以前因与女子撞怀受到的教训,于是对新娘毕恭毕敬彬彬有礼。夜晚虽然共寝一床,但绝不敢再次碰到人家胸脯。时间一长,媳妇无法忍受,私下教他为人之道。陈著不觉高兴地说:“这么快乐的事,而书中一点也没讲过,读它有何用?”第二天将所有的书都烧了,从此不再看书。

    【原文】

    陈著,富室子也。少时,家遭疫,惟著仅存,一老仆执炊而已。著尝从蒙师受学,颇识字,仆因劝之读,且曰:“他日当不可量。”著深然其言,出钱使市书。

    仆至书市,尽买肆中书以归。著乃键户下帷,无寒暑昼夜,挟册□□,几破千卷,然略不解文义,虽邸抄公檄与盲辞稗说之类,讽诵如经史。终岁不出户庭间,出则低头背诵,刺刺不休,往往头触墙壁,觉痛则大叫,叫已复诵。或窃窃听所诵,乃颠倒拉杂,音渎讹舛至甚,讪笑之,不顾也。年二十余,未尝与人通酬酢,牛马菽麦不辨。

    一日诵书门外,有少妇过之,著未之见也,且行且诵,竟抵其怀。妇大骇且怒。著惶惶恐,遽前抚之,为摩挲其两乳。妇愈益羞怒,面发赤,诟詈而去。著谓人曰“彼何为者?一怒遂不可解乎?”人怜其騃,谕之曰:“男女有嫌,奈何辱之!”著愕然,徐悟曰:“彼殆书所称女子者耶。”人笑颔之,著乃狂喜叫跃,以为得解。

    他日读《毛诗》,至“女子善怀,亦各有行。”点首叹曰:“书言之矣,昔者女子行而我触其怀,宜其怒耳。书义深远不可背如此。”三复不已。由是读书,每冥索其解,解多类是。

    又日坐门外,遇物辄咨访于人,冀博识其名与状,以佐证其所读。有豕触藩,出视之,不识也,惧而去走。或告曰:“猪耳,何畏?”著误以为珠,迫而视之,恍然曰:“物不经见,固难悬揣。始吾以珠小物耳,今而知珠能行也。”即问曰:“鬻乎?”或为质主人。主人故昂其值,乃以三十千市之。著窃喜,以为书言珠价之贵,今乃贱获焉,大利也。于是谲者利其值,竞以猪来售,至则买之,无论大小准前价。老仆力谏,卒不听。期年得猪数百头,栏栅不能容,秽籍纵横室。佣数人饲之,日不暇给。豕声豞豞然,昼夜与书声相乱。著亦渐不能堪,幡然曰:“昔人宝珠,殊不可解。”命悉逐去之。计所耗费,殆累数百千。家以是少倾焉。

    著年齿既壮,仆恐其斩嗣,劝之娶妻,著默然良久曰:“汝言良是。书固有之曰:“娶妻如之何?”但不知娶妻如何耳!”仆曰:“公读书,岂不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著曰:“此与娶妻何与?且何以言后耶?”仆恨其愚甚,乃笑曰:“姑依书为之何害?”著许诺。仆遂乞邻里为之媒定。迨吉,轺軿至,有赞于堂者曰:“拜!”著愕眙木立,问:“何为?”仆相之跪起,乃得成礼。著笑曰:“我知之矣,娶妻乃如此。”洎合卺。熟视新妇曰:“汝亦女子邪?”心惩前事,执礼甚恭。夜虽共寝,绝不敢复触其胸。久之,妇不能忍,私教以人道所在。著不觉畅言曰:“此大乐事,而书中略不及之,读之何为?”次日尽焚其书,不复览。阅读库 www.yuedsk.comyuedsk www.yueds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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