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跨涧逐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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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库www.yuedsk.com)(阅读库 www.yuedsk.com)    一路往北门飞奔,张飞在马上问张胤道:“阿兄,典韦会不会失信不来?”

    张胤笑道:“不会,令明信义之人,必然会来。”

    张飞道:“但愿如此。”

    张胤、张飞在北城门口顺利与卢纨、武脂虎、尾敦、敖山等人汇合。出城也没费什么事,毕竟张胤有印绶为凭。

    城门之外,卞女郎俏立树下,襦裙深衣,但显风情万种。卞秉身背一个包袱,立在其姊身旁。

    张胤等人大为惊讶,谁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见卞氏女郎。

    卞女郎盈盈下拜,道:“见过郎君。”张胤赶紧下马还礼。

    武脂虎在车内听到似乎是卞女郎的声音,探出头来,一见竟然真的是她,马上下车,拉着卞女郎之手,道:“卞阿姊,你怎么在这里?”

    卞女郎面色一红,随即目光坚定,轻声道:“我决定让小秉跟随悯农郎君学习。”

    “太好了!”武脂虎拍手道。

    卢纨此时也下了车,走到张胤身边。卞女郎又向卢纨行礼。她虽不知卢纨身份,但是仅凭观察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卞女郎伏地不起,说道:“拜见主母。今日吾姊弟欲托庇于郎君,惟愿悯农郎君能教授吾弟。吾无以为报,愿为奴为婢。”

    卢纨扶起卞女郎,见其隐然有泪,轻叹一声,道:“夫君本就有意汝弟,为奴婢之事就不要说了。”卢纨一向心软,见卞氏姊弟凄苦无依,也生了恻隐之心,哪能任其漂泊下去。

    于卞女郎而言,托身为奴,肯定算不上好,但也不能说更坏。她姊弟两人本就生于倡家,地位卑贱,与奴相似,多年来一直四处漂泊,混迹伎社倡寮,以歌舞娱人,常常受人欺侮,日子艰难。虽然如此,卞女郎仍然视其弟如若珍宝,期望卞秉能学有所成,出人头地,为此,即便受再多的累,吃再多的苦,就算让她献出守了二十年的清白身子,他也无怨无悔。她虽长相柔美,但是性子坚强,今日既然已经决定托庇于他人,自然也就没有打算回头,着深衣也有与过往诀别的意思。

    卢纨虽然如此说,但是卞女郎知道,今生自己恐怕再也不会有自己的生活,或者说是自由,也许自从在倡家诞生的那日起,就已经决定自己最终会走向如今的生活。

    昨日,见张胤等人走回客栈,她与弟弟卞秉枯立良久。之后见弟弟伤心的模样,心下不忍,便进入客栈寻店家打听张胤等人的情况。她生在倡家长在倡家,对于人情世故见识不少,担心被骗,因此悄悄打听,确认了张胤的身份。回到居所后,犹豫不决,辗转难眠。夜里,弟弟卞秉说梦话仍然不离读书之事,让她终于下定决心,用自己一生的幸福来换取弟弟的未来生活。因此一早她便向伎社的掌门人提出离开,甚至为此与一些亲友决裂亦在所不惜,与弟弟卞秉到张胤等人北上的必经之路来等着。

    卢纨拉着卞女郎道:“汝亦不用叫我主母。我们姊妹相称吧!”然后又问卞女郎姓名、年纪、家乡哪里。

    卞女郎,名柔,徐州琅琊开阳人,生于延熹三年十二月己巳。而卢纨则生于延熹四年春三月,因此反而是卞女郎稍大数月。但是在张胤看来,若按公元纪年,则是两人生于同年,都是公元161年。

    卞柔哪敢大过卢纨,坚持尊称卢纨为阿姊,卢纨推辞一下,也就认可了。她若坚辞不允,恐怕卞柔会更尴尬。

    武脂虎听到两人叙论生辰,也凑过来笑咪咪地道:“卢阿姊,我亦是延熹四年生的,不过我出生时是夏天,所以我唤你阿姊就对了。”转首又跟卞柔说道:“卞阿姊,嘻嘻,你和我同名哎!”她新生时父亲给取的名字亦是柔,后来改叫脂虎的,不过以前她的家人也总是混着胡乱称呼她。

    卞柔哪里知道武脂虎叫什么,只勉强露出个笑容。

    周围还有不少黍谷山少年护卫,女儿家说话总是不便,因此,卢纨将卞柔和武脂虎都拉到车上。

    张胤则问卞秉道:“汝可愿意跟我学习?”

    卞秉斩钉截铁地道:“愿意!”

    张胤道:“好,可会骑马?”

    卞秉摇了摇头。以他的家世,怎么可能有机会学习骑马。

    张胤微微一笑,道:“嗯,那么今天我就教你第一项,骑马。”卞秉高兴得喜笑颜开。卞柔从车中望见,心中反而平静下来:“或许,自己这次的决定是对的……”

    张胤让卞秉将包袱交给一名少年,然后仿效当时带赵节骑马的样子,将他抱到青兽背上,自己也上马从后面搂住他。青兽见主人已经坐好,打了个响鼻,抬蹄就走,他这一动,可着实吓了背上的卞秉一跳,冷汗都险些流出来。

    张胤拍了拍卞秉,轻声道:“别怕,放松,抓住青兽的鬃毛。”

    听到张胤和蔼的声音,卞秉逐渐放松下来,紧紧抓着青兽的鬃毛不放手。待青兽奔走几步后,卞秉发现,原来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可怕,进而又有些小兴奋起来。张胤拉紧青兽的缰绳,刻意让它慢些,好让卞秉更容易适应。

    身后张飞、尾敦、敖山等人护卫在马车周边,缓缓而行。

    走出两里来远,一大汉从路旁林中蹿出,险些又吓到卞秉。张胤定睛一看大喜,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此人正是典韦。

    张胤下马与典韦执手相语:“令明来也,吾喜不自禁。”

    典韦见张胤如此高兴,心中也是感激不禁。

    张飞骑马过来,眨了眨眼睛对典韦道:“哼,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典韦昂头道:“大丈夫言出必行。背信弃义之事,我典韦做不来。翼德,你小看吾。”

    张飞本来就是逗他,也不还嘴,只哈哈笑个不停。

    少年们让出一匹高大健马来给典韦,武脂虎又把自己的枣红马让给少年骑乘。

    典韦牵着马,脸上露出悲伤之意。他家世贫寒,虽然天赋异禀,但是若非有幸遇到刘兄,也许此生定然会碌碌无为,终老乡间。是刘兄为他供给饭食,带他学习角抵、技击、骑马,为他打制铁戟。如今刘兄已逝,无缘相聚了。

    典韦泪流满面,跪在地上,向陈留的方向磕头行礼,道:“刘兄,弟今随悯农郎君去北疆杀敌,若能建得些许功业,再回来拜祭你。”

    黍谷山少年们为典韦的义气之举赞叹不已。

    张胤亦道:“令明真忠义之人。”

    典韦站起身来,手提双戟,扳鞍上马。

    张胤大手一挥,道:“我们走。”

    青兽早就憋坏了,一得命令,扬蹄飞奔,卞秉则兴奋得大喊大叫。

    一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此时已近中午,不过前方到蒙县也仅有数十里,中途大家吃了些干粮,未时到达蒙县休整。第二日跨过济阴郡己氏、单父两县,直到山阳郡境内方才再次歇宿。

    两天时间,张胤已经更多地了解了典韦和卞氏姊弟。典韦本是己吾人,有一挚友姓刘名泉,乃是陈留襄邑人。他少年时即得刘泉接济,又随其一起游历、学武,可谓刎颈之交。典韦所刺杀的那个富户,名叫李永,为人暴戾,曾任富春长,家中豢养有不少门客,数月前,仗势欺人害死了刘泉。典韦得知好友刘泉被李永所害,特意潜入睢阳杀人,为其复仇。典韦此举倒与扶危济困何顒为友报父仇相类。

    卞柔就更让张胤惊讶,因为他已经百分百确认卞柔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魏武宣皇后卞氏,曹操的妾,曹丕、曹植、曹彰、曹熊的生母。他虽然不知道卞皇后叫什么名字,也记不清其弟卞秉,但是卞柔祖籍琅琊开阳、十几岁父母皆逝、抚养幼弟、倡家出身等等都和历史上的卞皇后吻合。张胤猜想,卞柔携弟流浪漂泊各地表演歌舞为生,在睢阳只是暂留,如果不是被他遇到,卞柔姊弟很可能会像历史上一样在明年辗转到谯县,被曹操发现纳为妾室。

    如今,张胤和曹操也算好友,可是他并没有想过将卞柔的事告诉曹操。反而幸灾乐祸地想:“曹操没了卞柔,是不是也就没了曹丕、曹植、曹彰、曹熊四个儿子?没有了这四个儿子,前不久见到的小曹昂又是短命鬼,那曹操岂不是要后继无人?”转念又想:“历史记载曹操有二十五子,或许从中选个继承人也非难事吧?”

    张胤等人歇宿之地叫防东县,是山阳郡下一个小县,紧挨单父县。至此已经离鲁国郡治鲁县不远了,只隔着一个任城国,任城国可谓是大汉最小的郡国,只领有任城、亢父、樊县三县,人口不过二十万,比有些大县的人口还要少。

    出防东县向北不远,山林繁茂,张胤和张飞起了射猎之心,到林中射了数只野兔、山雉回来,众人便在路边聚火烧烤。哪知肉香味引出林中一只吊睛白额大虫。那猛虎似乎是饿极了,冲着众人怒声吼叫。众人在此休息,有些少年便让马儿四处活动啃食枯草落叶,这一下受了惊,四散奔逃。

    张胤、张飞、尾敦、敖山和一众少年纷纷起身摘弓取箭,可惜不少人的弓箭都在马背上,一时之间哪里去寻,只好抽刀自卫。

    青兽非凡马,虽然也害怕凶兽猛虎,焦躁不安,但是终究没有逃走。卞秉新学骑马,这些时日正在兴头上,因此大家休息的时候他也赖在青兽背上,这会儿险些跌下马来,吓得赶快紧紧抱住青兽的脖子。

    张胤两步纵到青兽身边,取下弓箭,弯弓抱月,搭箭正欲射虎。有几名少年有弓弩的,也瞄准了猛虎。

    典韦大喝道:“慢着,待我来。”丢下手中烤熟的山雉,也不取铁戟,猛地疾冲向那猛虎。虎本丛林百兽之王,见竟然有人挑战他的权威,当下就怒了,张开血盆大口,虎啸示威。典韦不为所动,只盯着老虎双眼行动。那猛虎怒极,纵身跃起,扑向典韦。这就是赫赫有名的虎扑,后世武术中有不少类似的模仿动作。虎猎食凶猛,除咬之外,一般还有三招,一为扑,二为拍,三为鞭,即是身扑、掌拍、尾巴抽。该是这头猛虎倒霉,遇到了典韦,三板斧刚出第一招,尚未得手,即被典韦觑准时机,抬起一脚踹出数丈远。山林之物皆有灵性,那兽王吃了大亏,知道惹不起眼前这人,一骨碌爬起来就逃,窜入路边林中。典韦哪里肯放过他,他还有心剥皮取骨呢。

    张胤担心典韦,翻身上马也追了上去。张飞自然也不甘落后,四处打量见还有几匹马被少年们截住,一把夺过一匹,跃上马背,紧跟张胤、典韦。

    尾敦、敖山等人却不敢擅离,只示意几名有马的少年也跟上去,剩下的少年都紧张起来,留一部分严密护卫卢纨等人,另一部分则出去追赶坐骑。

    卞秉还在青兽背上,张胤要追,他自然也就跟着去了。卞柔见到,花容失色,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卢纨抓过卞柔的手,轻声道:“放心,小秉不会有事。”她虽然在安慰别人,但是心中的担忧一点不比卞柔少。猛虎凶猛可怖,张胤去追,自然有很大风险,不过卢纨又想到自家夫君射艺高强,兼之有年纪虽小但是却勇猛无双的张飞随行,应该没事。武脂虎胆子却大,站起身来四处观望。

    张胤等人跟在典韦身后,只见典韦将猛虎追至一山涧旁,那虎走投无路,遂跳下山涧欲跨过小溪逃往对面山林之中。典韦仍不甘心,纵身跃下山涧。

    地形不利马行,张胤、张飞等人下了马正准备也随后追去,却听卞秉喊道:“老师,快看!”他现在也随少年们一样称呼张胤。

    张胤手搭凉棚向山涧下望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典韦在山涧中越走如风,宛如平地而行。

    张飞在一旁赞道:“典令明果真矫健有胆魄,我去助他。”

    溪水不深,都已结冰,那猛虎渡冰而逃,刚到对岸,典韦已至,一把揪住虎尾,牢牢将其扯住。那猛虎大怒,回身就咬,典韦却不怕他,举起他那能摧山断岳的拳头,狠狠向猛虎脑袋砸去。只这一拳,就将猛虎打得哀叫连连,典韦得势不饶虎,重拳如雨而下,只往虎头招呼,七八拳后,那猛虎便伏地不动。典韦揪住猛虎额毛,板过虎头,见其口鼻流血显然已死,心下大喜,将虎尸扛在肩上,返身便走。此时张飞刚到溪边,连叫“可惜”,只得又一同回返。

    张胤站在山涧边,弯弓搭箭注意猛虎的动向,见典韦打死猛虎,放松下来,心中暗道:“人之悍勇能至如此乎?”典韦跨涧逐虎,三五拳便将虎打死,浑若探囊取物,几为神话中事。

    典韦爬上来,将虎掷在地下,又吓得几匹马连连后退,若非人拉着缰绳恐怕就跑散了。

    张胤竖指赞道:“令明悍勇,真古之恶来复生也!”

    典韦声音浑厚,道:“郎君,虎已擒来,一会儿,剥皮剔骨,正好将虎皮献于郎君。”

    张胤轻笑不止,道:“好,谢过令明。咱们走吧!”

    回到方才休息之处,众少年已经追回大部分坐骑,点数后发现仍是少了两匹,其中就有武脂虎那匹枣红马。张鄂不甘心,又带着几名少年出去寻找。

    卢纨、卞柔见张胤和卞秉等人安全返回,心总算能放到肚子里了。

    卞秉对猛虎大感兴趣,壮了壮胆子,上前去摸了摸虎头。

    典韦就在树下剥皮取骨,得了一副上好虎皮。所谓猎兽取皮最好的季节就是秋冬,因为这个季节寒冷,为了取暖,猛兽的毛密实厚重不容易脱落。虎肉也被众人放到火上烤熟吃掉,虎骨则收起带走。

    经此一事,众少年视典韦如天人,仰慕不已。典韦面相粗犷,身材魁梧,看着比实际年龄大些,其实他才二十出头,比少年们大不了多少。自此后,黍谷山少年们跟典韦颇为亲近,典韦“搏虎恶来”之名渐渐流传天下。

    不久,张鄂等人也回来了,终究没有寻到枣红马,让武脂虎好一阵子伤心。

    再次出发,一路无事,腊月初到达鲁县。阅读库 www.yuedsk.comyuedsk www.yueds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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