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库www.yuedsk.com)(阅读库 www.yuedsk.com) 回到大姑家，已经是后半夜了。我和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象放电影一样，把这一路上遇到的事情过了一遍，也没理出个头绪来。
我要去老屋找那只木匣子，这事儿只有我和我爸知道，连姬红我都没告诉她。那个一路跟踪，把羊皮图从我眼皮子底下掉走的黑影到底是谁，目的又何在，难道这世界上真有鬼魂？如果那黑影不是鬼，而是和我一样喘着气的大活人，那就是说，还有一个人也在找那口井，那这个人又会是谁呢？还有我在残图上看到的那行蝇头小字：“…八月初三申時三刻塔頂……”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暗示，那它又是在暗示什么呢？
离村子十几里远的山谷里确实有座明代古塔，叫镇妖塔。过去常听老人说那座塔底下镇压着一个妖怪，有说是蛇精的，也有说是山魈的，还说一到夜里或是阴天下雨，塔上就闹鬼，会莫名其妙地飞下砖头石块来，老人们都管这叫“鬼飞砖”。
村子里就有人言之凿凿地说，几十年前有一次赶夜路从塔底下经过，不仅亲耳听到了鬼哭声，还被从塔上飞下来的砖头砸破了头。
那老头子我小时候见过，每年冬天都蹲在家门口晒太阳，后脑勺上有块拳头大的疤瘌，薄薄一层肉皮上泛着油光，上面一根头发都不长，看着都瘆人。
“八月初三申時三刻塔頂……”这句话译成白话就是“阴历八月初三，下午3点45分，塔顶上……”
在那个特定的时间段里，塔顶上会出现什么呢，这和我要找的那口古井又有什么关系？
想着想着，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八月初三。”明天不就是阴历的八月初三吗？何不等天亮了，去那座塔上一探究竟，不就什么都清楚了。这样一想，心里踏实下来，不知不觉间困意上来了。
正半睡半醒的工夫，忽听窗户上传来吱呀一响。我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黑影在窗口上一闪，轻轻地落到地上，蹑手蹑脚地接近了床头。
我呼一声从床上坐起来，不用说已惊出一身冷汗。
未等我做出反应，那黑影已闪电般扑过来，一把勒住我的脖子。几乎同时，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抵在我的喉咙上，耳边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说！你打开那只匣子的时候，里面除了那张图还有什么？”
“没……没有，除了那张图，什么都没有。”
沙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胡说！你把东西藏哪儿了？”
这时，我感到抵住喉咙的那把匕首收了回去，接着，右耳朵上传来一阵剧痛。我强忍疼痛，猛一挺身子朝后面撞去，冷不防把那黑影撞了个趔趄。趁他一愣的工夫，我跳下床，推开门就没命地往外跑，跑啊跑地，一直跑出了梦境，大汗淋漓地从床上坐起来。
我睁开眼睛，正看到姬红揪着我一只耳朵问道：“什么图，你刚才喊什么图？”
我拨开姬红的手，没好气地说：“他妈春（宫）图。”
这时我猛然想起什么，匆忙穿好衣服，洗了把脸从屋子里出来。正看见大表嫂在院子里忙着晾衣服，便走过去问道：“大嫂，村西头的那个陈阿婆，现在怎么样了？”
大表嫂眨巴眨巴眼道：“噢，就是你们小时候常去偷她家柿子的那个陈阿婆呀……”
“对、对！就是她。”
大表嫂漫不经心地道：“早死了好几年了……唉，你问她干什么？都这么大人了，还惦记着去偷人家柿子吃啊？”
我一下就怔住了，心说不会吧？后面大表嫂又说了些什么，我根本就没听见，脑子里一阵翻腾：“这么说，昨天晚上在山谷里遇到的那两个人……难道真得是鬼？”
在我们老家，遇上撞邪这类事儿，是绝对不能对任何人讲的，否则会更不吉利。只要当事人心理素质足够好，就权当是做了个恶梦，让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吃午饭的时候，我向大表哥打听清楚了那座塔的具体位置，饭后便带着一把折叠式工兵铲和姬红进了山谷。
一个多小时以后，两人已在古塔下双双站定。
“弄了半天，就这么座破塔呀。”姬红显得有些失望，她摘下遮阳帽煽着风，仰头打量着眼前的古塔，撅着小嘴嘟囔说：“破虽说破点，可也真够高的，就象书上说的古代的劳动人民真是挺有智慧的，那时又没塔吊、起重机什么的，他们怎么盖上去的，真是怪难为他们的。”
此刻，我和姬红站在山脚下的古塔前，围着塔身转了一圈把它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塔刹早已被雷电劈掉了，塔上的砖缝里也挺生出一丛一簇总也长不大的小树，盘曲的树根在塔身上撑开一道道龇牙咧嘴的口子，别样之中显露出一种颓败之美，一副饱经沧桑的样子。
塔就建在山谷一侧的一个山凹里，两侧是巍巍沉寂的大山，不时有几片白云贴着崖顶悠然驶过，在山谷中投射出沉重的阴影。
“此塔为八角形、外为密檐式，内为楼阁式的十三层青砖塔，……建於明万历九年”我站在一座刻有：
镇妖塔
“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字样的标志碑前，读着碑阴上的铭文：
“万历初年，井中时现妖异，怪有过於飞头之国，异不啻於幽冥之乡……时伤人畜，吏民皆为之束手。有天竺僧法显，云游至此。感生民多艰，遂置任於地，立志降服。尝三日夜不进水米，操法器於井上诵经不止，至口中血出，而经声犹琅琅。精诚之念，感动帝天。是夜，有异声自西北方来，至午时，青天白日而雷霆大作，地大动移时。
自是官民士庶，感其佛法精诚，三月余而募钱十万，于井上起塔以镇之。由是妖异尽伏，无有现者。”
这时姬红也凑了过来，因为碑文是文言兼繁体，她只能一字一顿地读单字，就这样，居然也把碑文的意思大致弄明白了：“这么说，井口就在塔底下呀，这还用找吗？”
“没那么简单。”我淡淡地道：“父亲曾对我说起过这座塔的古怪之处，其一就是佛塔下面一般都筑有地宫，唯独这座塔与众不同，别说地宫，连塔基都没有，直接建在了地面上。老年间就不断有人在塔下找过井口，连周围的地面都翻了个个儿，可就是没有，连挖上来的土都是生土。后来，文（革）的时候从县里来了一拨红卫兵，在塔底下掘地三尺，水都挖出来了，也没找到什么井口。”
“那我们能找到吗？”姬红问。
“那只有天知道了。”接着我恶狠狠地补充了一句：“老子一定要找到它！”
我把钉在塔门上写有“此塔有随时坍塌的危险，请勿靠近”字样的警示牌拽下来扔到一边，开始往外抽取封堵塔门的砖块。好在砖块不是砌的，而是一层一层干码起来的，没费什么劲就被我抽出了几块。
随着封门砖被一块块取出来，塔门上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从里面散出来，我打了个激灵，伸长脖子朝里面张望着。
先是一股子霉味扑到脸上，接着响起一阵呼呼的鼻息声。我屏住呼吸，鼻息声停了，而周围的寂静却被塔身放大，变成了低沉的嗡嗡声，在耳朵里轰响着。
“你看到什么了？”姬红急切地问道。
“黑咕隆咚地什么也看不见。”我睁大眼睛适应着塔内的黑暗：“等等……里面好像有个……有个人！”我大声喊出最后三个字，飞快地缩回脑袋，胸口咚咚地跳着。
姬红向后退了两步：“别胡说八道，这门都被封住了，里面怎么会有人？”
“里面确实有个人。”我急了似的说：“他耷拉着眼皮一脸坏笑地盯着我，不信你自己看看。”
姬红又往后退了两步：“你可别吓唬我。”
我取出手电，又慢慢把头凑到洞口顺着手电的光柱朝里面看去。这回我看清了，里面是有个人，但不是肉身而是泥胎——一尊菩萨造像正端坐在塔壁上慈眉善目地望着我。
“没事了，跟我来吧。”我扭头冲姬红道。
两人一前一后钻进塔内，踩着哗哗直响的碎砖头，深一脚浅一脚地从菩萨像下穿过，迎着从第二层的券门投射进塔内的光线，摸索到塔梯前。
嗖地一下，一只肥硕的老鼠从姬红脚下的碎砖里钻出来，两只通红的小眼睛在手电光柱里一闪就钻进菩萨像下的一个大窟窿，把个姬红吓得，内裤都湿了，她靠在我胸前张着小嘴喘着粗气，就像……嗨！
就在这时，伴着“吱”一声尖叫，那只刚从视线里消失的大老鼠又从菩萨像下的大窟窿里跳了出来，像是受了惊吓，身上的毛都竖了起来，一蹦老高从塔门处窜了出去。
我好奇地朝那个黑洞洞的大窟窿里照去，就见嗖地一下，一条黑影一闪就不见了，我吓得一哆嗦。定睛再看，就见窟窿里面空间甚小，也就一米见方的样子，里面除了碎砖乱石和几根糟朽的木头外，别无一物。原来，这是位于佛塔中央位置的塔柱，因年深日久崩塌了一段，形成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大窟窿。
我扭头看了眼姬红，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
也许是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觉吧？我定了定神想到，然后拉起姬红的手朝塔梯走去。
踏在残破的塔梯上，脚每起落一次都会在砖面上发出咚地一声回响，半封闭的古塔内所有的声音都被放大了，不仅脚步声，连我和姬红说的每句话听起来都瓮声瓮气地。两个人，四只脚，费力地向上攀爬着。
也不知当初建塔的人是怎么想的，较之我们平日走惯的楼梯，这砖梯每级的高度足有四十多公分，爬起来很是费劲，我尚如此，何况姬红。
沿着螺旋状的塔梯爬到第二层，光线亮了起来。日光通过券门斜斜地照进塔内，可以分辨出塔柱上的佛龛里各式佛陀和菩萨的造像，佛龛四周则刻满了护法金刚和宝相花的图案。
其实也没有什么，和我以前看过的一些佛教造像大同小异，无非是菩萨慈眉，金刚怒目，力士逞能之类。至于雕刻技法，平心而论，较之一些著名的佛教造像，眼前的这些，显得有些忒民间了。
不过这里已经没有了底层的潮湿和霉味，而多了一股子呛人的尘土味，地面上积着厚厚一层灰尘，上面印满各种小动物的足迹。
“看样子，这地方好多年没人来过了。”姬红紧拉着我的一只手跟在我身后，用不停跟我说话来抑制内心的恐惧：“看这尘土都快没过脚面了……哎，你怎么不说话呀？”
“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我还说什么呀。”
“我是说这儿好久都没人来过了。”
“那当然，这门都被砖封住了，怎么会有人来。”我捏着嗓子模仿她的声调说。
姬红在我背上拍了一巴掌：“坏死了你。”
正在这时，前面的券门处伴着“啪拉拉”一阵怪响闪过几道黑影。姬红尖叫一声，肉乎乎的胸脯紧贴在我后背上。静寂中，她分辨着远去的振翅声，颤着声问道：“是鸽子吗？”
“是鸽子的祖宗，野鸽子，学名‘斑鸠’。”我扒着券门望着远去的鸟影说。
“你少跟我卖弄，快往上走啊。”
我知道姬红心里在想什么，她是想快一点上到塔顶就安全了。往上走她不怕，因为前面有我。而身后，那漆黑的塔梯下面、还有墙上裂开的砖缝里，没准就会伸出一只生满绿毛的爪子搭在她娇嫩的肩膀上……
说着话两人已攀上佛塔的第三层，我扫视着佛翕里的塑像围着塔柱转了一圈，发现这些塑像居然和第二层上的完全一样，就连一尊断了只手臂的天王像也和刚才见到的毫无二致，也是缺左边一条胳膊，真他妈邪性。
正诧异间，忽听姬红“咦”了一声：“这儿最近好像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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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暗示，那它又是在暗示什么呢？
离村子十几里远的山谷里确实有座明代古塔，叫镇妖塔。过去常听老人说那座塔底下镇压着一个妖怪，有说是蛇精的，也有说是山魈的，还说一到夜里或是阴天下雨，塔上就闹鬼，会莫名其妙地飞下砖头石块来，老人们都管这叫“鬼飞砖”。
村子里就有人言之凿凿地说，几十年前有一次赶夜路从塔底下经过，不仅亲耳听到了鬼哭声，还被从塔上飞下来的砖头砸破了头。
那老头子我小时候见过，每年冬天都蹲在家门口晒太阳，后脑勺上有块拳头大的疤瘌，薄薄一层肉皮上泛着油光，上面一根头发都不长，看着都瘆人。
“八月初三申時三刻塔頂……”这句话译成白话就是“阴历八月初三，下午3点45分，塔顶上……”
在那个特定的时间段里，塔顶上会出现什么呢，这和我要找的那口古井又有什么关系？
想着想着，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八月初三。”明天不就是阴历的八月初三吗？何不等天亮了，去那座塔上一探究竟，不就什么都清楚了。这样一想，心里踏实下来，不知不觉间困意上来了。
正半睡半醒的工夫，忽听窗户上传来吱呀一响。我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黑影在窗口上一闪，轻轻地落到地上，蹑手蹑脚地接近了床头。
我呼一声从床上坐起来，不用说已惊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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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有，除了那张图，什么都没有。”
沙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胡说！你把东西藏哪儿了？”
这时，我感到抵住喉咙的那把匕首收了回去，接着，右耳朵上传来一阵剧痛。我强忍疼痛，猛一挺身子朝后面撞去，冷不防把那黑影撞了个趔趄。趁他一愣的工夫，我跳下床，推开门就没命地往外跑，跑啊跑地，一直跑出了梦境，大汗淋漓地从床上坐起来。
我睁开眼睛，正看到姬红揪着我一只耳朵问道：“什么图，你刚才喊什么图？”
我拨开姬红的手，没好气地说：“他妈春（宫）图。”
这时我猛然想起什么，匆忙穿好衣服，洗了把脸从屋子里出来。正看见大表嫂在院子里忙着晾衣服，便走过去问道：“大嫂，村西头的那个陈阿婆，现在怎么样了？”
大表嫂眨巴眨巴眼道：“噢，就是你们小时候常去偷她家柿子的那个陈阿婆呀……”
“对、对！就是她。”
大表嫂漫不经心地道：“早死了好几年了……唉，你问她干什么？都这么大人了，还惦记着去偷人家柿子吃啊？”
我一下就怔住了，心说不会吧？后面大表嫂又说了些什么，我根本就没听见，脑子里一阵翻腾：“这么说，昨天晚上在山谷里遇到的那两个人……难道真得是鬼？”
在我们老家，遇上撞邪这类事儿，是绝对不能对任何人讲的，否则会更不吉利。只要当事人心理素质足够好，就权当是做了个恶梦，让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吃午饭的时候，我向大表哥打听清楚了那座塔的具体位置，饭后便带着一把折叠式工兵铲和姬红进了山谷。
一个多小时以后，两人已在古塔下双双站定。
“弄了半天，就这么座破塔呀。”姬红显得有些失望，她摘下遮阳帽煽着风，仰头打量着眼前的古塔，撅着小嘴嘟囔说：“破虽说破点，可也真够高的，就象书上说的古代的劳动人民真是挺有智慧的，那时又没塔吊、起重机什么的，他们怎么盖上去的，真是怪难为他们的。”
此刻，我和姬红站在山脚下的古塔前，围着塔身转了一圈把它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塔刹早已被雷电劈掉了，塔上的砖缝里也挺生出一丛一簇总也长不大的小树，盘曲的树根在塔身上撑开一道道龇牙咧嘴的口子，别样之中显露出一种颓败之美，一副饱经沧桑的样子。
塔就建在山谷一侧的一个山凹里，两侧是巍巍沉寂的大山，不时有几片白云贴着崖顶悠然驶过，在山谷中投射出沉重的阴影。
“此塔为八角形、外为密檐式，内为楼阁式的十三层青砖塔，……建於明万历九年”我站在一座刻有：
镇妖塔
“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字样的标志碑前，读着碑阴上的铭文：
“万历初年，井中时现妖异，怪有过於飞头之国，异不啻於幽冥之乡……时伤人畜，吏民皆为之束手。有天竺僧法显，云游至此。感生民多艰，遂置任於地，立志降服。尝三日夜不进水米，操法器於井上诵经不止，至口中血出，而经声犹琅琅。精诚之念，感动帝天。是夜，有异声自西北方来，至午时，青天白日而雷霆大作，地大动移时。
自是官民士庶，感其佛法精诚，三月余而募钱十万，于井上起塔以镇之。由是妖异尽伏，无有现者。”
这时姬红也凑了过来，因为碑文是文言兼繁体，她只能一字一顿地读单字，就这样，居然也把碑文的意思大致弄明白了：“这么说，井口就在塔底下呀，这还用找吗？”
“没那么简单。”我淡淡地道：“父亲曾对我说起过这座塔的古怪之处，其一就是佛塔下面一般都筑有地宫，唯独这座塔与众不同，别说地宫，连塔基都没有，直接建在了地面上。老年间就不断有人在塔下找过井口，连周围的地面都翻了个个儿，可就是没有，连挖上来的土都是生土。后来，文（革）的时候从县里来了一拨红卫兵，在塔底下掘地三尺，水都挖出来了，也没找到什么井口。”
“那我们能找到吗？”姬红问。
“那只有天知道了。”接着我恶狠狠地补充了一句：“老子一定要找到它！”
我把钉在塔门上写有“此塔有随时坍塌的危险，请勿靠近”字样的警示牌拽下来扔到一边，开始往外抽取封堵塔门的砖块。好在砖块不是砌的，而是一层一层干码起来的，没费什么劲就被我抽出了几块。
随着封门砖被一块块取出来，塔门上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从里面散出来，我打了个激灵，伸长脖子朝里面张望着。
先是一股子霉味扑到脸上，接着响起一阵呼呼的鼻息声。我屏住呼吸，鼻息声停了，而周围的寂静却被塔身放大，变成了低沉的嗡嗡声，在耳朵里轰响着。
“你看到什么了？”姬红急切地问道。
“黑咕隆咚地什么也看不见。”我睁大眼睛适应着塔内的黑暗：“等等……里面好像有个……有个人！”我大声喊出最后三个字，飞快地缩回脑袋，胸口咚咚地跳着。
姬红向后退了两步：“别胡说八道，这门都被封住了，里面怎么会有人？”
“里面确实有个人。”我急了似的说：“他耷拉着眼皮一脸坏笑地盯着我，不信你自己看看。”
姬红又往后退了两步：“你可别吓唬我。”
我取出手电，又慢慢把头凑到洞口顺着手电的光柱朝里面看去。这回我看清了，里面是有个人，但不是肉身而是泥胎——一尊菩萨造像正端坐在塔壁上慈眉善目地望着我。
“没事了，跟我来吧。”我扭头冲姬红道。
两人一前一后钻进塔内，踩着哗哗直响的碎砖头，深一脚浅一脚地从菩萨像下穿过，迎着从第二层的券门投射进塔内的光线，摸索到塔梯前。
嗖地一下，一只肥硕的老鼠从姬红脚下的碎砖里钻出来，两只通红的小眼睛在手电光柱里一闪就钻进菩萨像下的一个大窟窿，把个姬红吓得，内裤都湿了，她靠在我胸前张着小嘴喘着粗气，就像……嗨！
就在这时，伴着“吱”一声尖叫，那只刚从视线里消失的大老鼠又从菩萨像下的大窟窿里跳了出来，像是受了惊吓，身上的毛都竖了起来，一蹦老高从塔门处窜了出去。
我好奇地朝那个黑洞洞的大窟窿里照去，就见嗖地一下，一条黑影一闪就不见了，我吓得一哆嗦。定睛再看，就见窟窿里面空间甚小，也就一米见方的样子，里面除了碎砖乱石和几根糟朽的木头外，别无一物。原来，这是位于佛塔中央位置的塔柱，因年深日久崩塌了一段，形成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大窟窿。
我扭头看了眼姬红，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
也许是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觉吧？我定了定神想到，然后拉起姬红的手朝塔梯走去。
踏在残破的塔梯上，脚每起落一次都会在砖面上发出咚地一声回响，半封闭的古塔内所有的声音都被放大了，不仅脚步声，连我和姬红说的每句话听起来都瓮声瓮气地。两个人，四只脚，费力地向上攀爬着。
也不知当初建塔的人是怎么想的，较之我们平日走惯的楼梯，这砖梯每级的高度足有四十多公分，爬起来很是费劲，我尚如此，何况姬红。
沿着螺旋状的塔梯爬到第二层，光线亮了起来。日光通过券门斜斜地照进塔内，可以分辨出塔柱上的佛龛里各式佛陀和菩萨的造像，佛龛四周则刻满了护法金刚和宝相花的图案。
其实也没有什么，和我以前看过的一些佛教造像大同小异，无非是菩萨慈眉，金刚怒目，力士逞能之类。至于雕刻技法，平心而论，较之一些著名的佛教造像，眼前的这些，显得有些忒民间了。
不过这里已经没有了底层的潮湿和霉味，而多了一股子呛人的尘土味，地面上积着厚厚一层灰尘，上面印满各种小动物的足迹。
“看样子，这地方好多年没人来过了。”姬红紧拉着我的一只手跟在我身后，用不停跟我说话来抑制内心的恐惧：“看这尘土都快没过脚面了……哎，你怎么不说话呀？”
“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我还说什么呀。”
“我是说这儿好久都没人来过了。”
“那当然，这门都被砖封住了，怎么会有人来。”我捏着嗓子模仿她的声调说。
姬红在我背上拍了一巴掌：“坏死了你。”
正在这时，前面的券门处伴着“啪拉拉”一阵怪响闪过几道黑影。姬红尖叫一声，肉乎乎的胸脯紧贴在我后背上。静寂中，她分辨着远去的振翅声，颤着声问道：“是鸽子吗？”
“是鸽子的祖宗，野鸽子，学名‘斑鸠’。”我扒着券门望着远去的鸟影说。
“你少跟我卖弄，快往上走啊。”
我知道姬红心里在想什么，她是想快一点上到塔顶就安全了。往上走她不怕，因为前面有我。而身后，那漆黑的塔梯下面、还有墙上裂开的砖缝里，没准就会伸出一只生满绿毛的爪子搭在她娇嫩的肩膀上……
说着话两人已攀上佛塔的第三层，我扫视着佛翕里的塑像围着塔柱转了一圈，发现这些塑像居然和第二层上的完全一样，就连一尊断了只手臂的天王像也和刚才见到的毫无二致，也是缺左边一条胳膊，真他妈邪性。
正诧异间，忽听姬红“咦”了一声：“这儿最近好像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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