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归去无人管(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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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库www.yuedsk.com)(阅读库 www.yuedsk.com)        “楼兰故城……当年曾是那样繁华的城市啊,没有亲眼见到它的人,是无法想象出它昔日的辉煌的。……那真是奇迹啊……只可惜,楼兰忽然间人去城空,……一切都逝去了。”他目光惘然,凝望着古城佛塔的顶端,忽而失魂落魄地低唤了一声,“阿曼拉……”

    月明中天,皓魄流清。漫漫的千里清光下,覆了雪的大漠寂静无声。暗黑无光的夜色中,大雪纷飞飘散,白雪冷冷,那座佛塔仿佛隔世般遥不可及。

    一天的月色下,不知究竟是不是幻象,佛塔顶端飘落的雪中,竟依稀有云霓明灭,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阿曼拉!”他被眼前出现的一切彻底击中心扉,狂喜地睁大了双眼,不顾一切大声唤着那个白衣少女的名字,“阿曼拉!……阿曼拉!”

    空旷无物的大漠深处,因着他那样疯狂的呼唤,激起了细微的回音,一遍一遍重重叠叠,不断呼唤着她的名字。

    塔顶上,白雪为风所逐,翩跹旋飞而落,但那袭白衣的舞姿却比雪更美。

    凛冽的风雪里,白衣少女衣袂牵风,飘忽若神,起舞回旋间绝美如在梦中。飘飘的仙袂仿佛一袭云裳,凌波缥缈,衣带御风,如同冥冥皓月在雪夜中轻波微漾,又如银河泻影流过沉沉夜空,无数星辰闪烁,璀璨似钻石。流光徘徊,连明月星辰也为她所黯,收敛起漫空的光芒,静静地看着她羽衣飘飞而舞。

    那样的绝世一舞,只是一举手一投足,天地便已为之失色。

    “阿曼拉!阿曼拉!”他怔怔仰望着佛塔顶上的惊鸿魅影,继续呼唤着她,想让她听见。

    皓空的月色下,大漠雪原寂静而立,杳杳无声,惟有他疯狂的喊声在风雪中远去,在空旷的雪夜里辗转回荡。

    直到他的声音都喊得嘶哑了,那个在塔顶宛转起舞的白衣少女仍是什么都没有听见,衣袂怀冷,长袖连翩舞于疾风飞雪中。

    “玄卿,玄卿……是你回来了么?是不是你?”

    就在他呼唤得近乎绝望的时候,白光再度一闪,一线细细的声音从风雪中飘然而来。

    那一瞬间,无限狂喜从心底汹涌而出,在血脉中奔腾如潮水。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阿曼拉!”他努力回应着她的呼喊,骤然从马背上掠起,向佛塔的方向奔去,想要抢身上去,拉住那个冰骨雪魂般的白衣少女,“是我,……阿曼拉,我是玄卿!是我,是我,……是我回来了!”

    黑衣男子纵跃而起,抢身上去,以几乎是追风掣电的速度奔向古城佛塔,眼中的光芒蓦然间压过了冷月的明亮。

    那一瞬间,这个早已不再年少的人,竟然只是在一刻之内就爆发出了如此惊人的力量,甚至远远超出了他的极限,飞纵如神魔附体。

    星月流影,却看不到他的影子,不过瞬息,他已奔至楼兰故城的城墙下。

    他踏过的路途,沿路上竟是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人心所执的一念,会有这样强大的力量么?

    然而,一切再一次在那一刻彻底中断。

    夜风呼啸,天地苍凉,沙海旷荡,风尘萧条。飞雪纷扬飘转而落,古城塔顶上已空无一人,惟有月如悬镜,高挂于天幕,洒下一地的寒光流照。

    风雪弥漫间,那个在佛塔顶端起舞回雪的伶俜孤影幻化成灰,被寒风卷集着,瞬间被吹下了佛塔,离他远去。

    “阿曼拉!阿曼拉……”黑衣男子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消失,刹那只觉得心如刀绞,数不尽的苦痛无边无际地游走蔓延,逆流入心底。

    他再没有了向前走一步的力气,蓦然间身体仿佛体力流尽了一般虚浮无力,即使倚着城墙,也无法站立。

    那瞬间的爆发已耗尽了他的力量。

    “阿曼拉……阿曼拉!”他对力量的刹那流失没有丝毫在意,只是绝望地长跪于地,发疯了一样嘶喊。

    然而,没有回答。

    那个纯白绝世的楼兰公主终是在他面前逝去了,于荒凉的冷月星光下无声湮灭,化为烟尘,随风远去。

    “玄卿?!”在一旁目睹了一切,三位护法看着他纵身抢上,又在城墙下止步不前,尽皆惊诧莫名,下马上前,将他从地上扶起,“怎么了?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是谁?

    他被那一叠声的呼唤惊醒,凝定了涣散的眼神,看向身边声音响起的地方,映入眼中的是三个同伴焦急万分的表情,心中渐渐明白。

    “……没什么,刚才我看到了幻象。”薛玄卿竭力平复着失控的情绪,出言安慰同伴,“现在没事了。”

    “还好你没事。”三人各自松了一口气,“刚才看到你发疯了一样抢上来,我们还以为你是真的疯了。”

    “我没事我们还是赶快进去吧,别再耽误了。”他反复安慰身边的同伴,用手撑住身后的城墙,勉力站起,招呼三人跟上,首先走入了城门。

    月华潋滟如水,千里广铺寒野。皎月飞光下,楼兰故城空荒无物,寂寂立于万里大漠中,静静迎接着那个黑衣男子的再度归来。

    那一瞬间,冷冷的月光笼罩下,佛塔蓦然间起了微微的震动。

    那座千年的古塔里,潜藏在无边黑暗中的,到底会是什么?

    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

    进入楼兰故城后,薛玄卿的眼神渐渐泛起了奇异的光芒,不自主便抛下了走在身后的同伴,一步步向城市的中心走去。

    纵横交错的宽阔街道、整齐筑就的房舍群落、从城西北至东南穿城而过的水渠、古城东北那座直入云天的佛塔……一切都还没有变。

    然而,在人去城空的十年后,这一切却终究是没落了,经由风埋沙掩冰覆雪盖,再不复往昔时候繁华如梦的模样。

    佛塔古旧,房舍倾颓,甚至连那条在他记忆中流淌丁冬的水渠,也在大漠入夜的风雪中凝结为冰。

    再也看不见了,那梦一般的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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