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贼喊捉贼没脸面,断案何必非皋陶 1 今日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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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库www.yuedsk.com)(阅读库 www.yuedsk.com)    贼喊捉贼没脸面,断案何必非皋陶

    自那日在午膳上大丢脸面之后,明秀一直堵着气不与舒敏和贞兰说话。舒敏和贞兰也乐得自在,人家找上门来自己自然是不好推拒,可如今人家对自己避之不及,她们这种性子的人,怎可能专门凑上去呢?

    这几日在宫里,其实与舒敏往日留宿的那一两天差不太多。储秀宫的事务并不多,更何况谁都不会指派这些个未来主子去做这做那的,自然而然日子也就闲散太多。

    每天除了规定的学习科目,就是绣绣花,打理打理花草什么的。洗衣服自有绫罗送到浆洗房去,琉璃是贞兰身边的人,自然也不需要自己天天敲打。甚至于经常来找她的蓝齐格格也被她用“待选秀女不宜与皇家交游”的借口劝回去了。毕竟,舒敏心底里是想要做一个低调的人的,若是让别人知晓了自己和蓝齐的关系,还不是一下子就要高调起来了吗?

    太后那里去过两次,精明如彼的太后娘娘自然知道,若是想让舒敏好好儿把这个秀女选完,是不能经常召来见面的。所以老太太虽说是把这小姑娘疼到心尖子上了,却也不能轻举妄动。她是太后,可说来说去。皇上并不是她亲生的,就算她养了皇上多年,可毕竟,皇上还是和太皇太后最为亲近的,就算是她,也没有那个能耐摸透皇上的心思。揣测圣意,本就是一件忌讳的事情。

    舒敏这几天简直已经闲到了快要发霉的程度了,甚至于每天绣花,研究新花样都已经不足以缓解舒敏的无聊的时候,终于发生了一件让舒敏觉得,这日子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事情。

    这天,舒敏因为近几日一直没什么事儿,便早起请安之后回去和衣准备再睡个回笼觉,却不料,躺在床上还未眯着,向来风风火火的琉璃便噼里啪啦地从屋外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像是有什么要紧事儿一样。

    被坐在窗边看书的贞兰呵斥了一声,琉璃才站定身子,深吸了两口气,说道,“姑娘,舒姑娘,您两快去前面儿看看吧,前面闹起来了!”

    贞兰皱着眉头,不满地低喝一声,“胡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闹起来了?这储秀宫哪里有我们发话的地方?”言外之意就是,这储秀宫里做主子的新选秀女尚且没有什么发话的权利,更何况是伺候秀女的宫女呢?储秀宫大小事宜自有姑姑去掌管,她们这些秀女只不过是些过客罢了。

    琉璃听了贞兰的话撇了撇嘴,没有反应,却挪着步子往舒敏的隔间走去。这贞姑娘脾气不好,总是发火,总是苛刻地管教下人,可舒姑娘向来是个脾气好的,若是自己和舒姑娘说了,指不定舒姑娘就会去前面看看了。

    毕竟,现在储秀宫的人都不知道姑姑现在人在哪,而秀女们又都知道,这舒姑娘虽然是个性子绵软温柔的人,但身份地位放在那里,在太后和蓝齐格格面前又能说上话,这种情况下理应站出来主持大局的才对。

    琉璃悄悄地站在小隔间门口,看见绫罗正坐在小凳子上煎茶。这几日舒姑娘总是困倦地很,若是睡醒了没喝上一两盏酽茶,这一整天都会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

    而绫罗又知道,舒姑娘睡觉时候最忌讳人家吵醒她了,若是无故吵醒了舒姑娘,姑娘必然是要大发雷霆的,事后虽然会道歉,但总还是一次次重申着,若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儿,就千千万万不要叫醒她,她管这个叫“起床气”。所以,看着琉璃蹑手蹑脚地过来,绫罗只是将手指举在唇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毕竟,外面就算是着起火来,只要还没有烧到兰芬院,就没有必须叫醒姑娘的缘由。

    琉璃也是知道舒敏的规矩的,看到绫罗这样的反应,不由得有些失望地撅起了嘴,准备已久轻手轻脚地离开。却不料。刚转身没几步,舒敏清越的声音就从床的方向传了过来。“琉璃,我已经醒了,你过来吧,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琉璃一听,喜出望外,要知道,前院儿的秀女都求着她想办法将舒姑娘请过去呢,若是舒姑娘真的过去了,那不知道会是多大的脸面呢!连忙走进舒敏的小隔间。

    隔间里,舒敏坐在妆台前自己动手在脑袋上折腾着,其实就她自己看来,这么光板一根的大辫子也没什么不好看,真不知道绫罗一天到晚究竟在自己脑袋上折腾什么呢。舒敏看了看妆盒,又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难掩兴奋之色的琉璃,舒敏点了下头,示意琉璃将自己知道的说来听听。

    而舒敏却看着自己首饰匣子里各式各样晃花人眼的珠花后,果断地将捧在手中的盒子放到了柜子里,而从另外一只差不多大小的首饰盒子里翻出一支素银点翠的簪子。这支簪子是当年太皇太后在舒敏三岁的时候赐给舒敏的生辰礼物。舒敏记得,当初太皇太后说,这支簪子有着不同的意义,虽没说是什么意义,但舒敏觉得,这东西但凡是上面赏赐下来的,不用说是银子了,哪怕只是块普通的石头,可能也有着不一般的意义。

    点翠簪子很简单,基本上是稍有些钱财的人家都能置办得起的简单事物,舒敏不知道这支簪子在太皇太后眼中有什么不同。只记得当初的太皇太后用手摸着自己的“金钱鼠尾”笑眯眯地说,“敏敏拿上这东西,将来是能戴上的。敏敏喜欢不?”

    将簪子拿在手上,舒敏总是禁不住想起那位和蔼可亲看着自己微笑的老太太。她给了自己和自己的额娘太多的恩惠,甚至于可以改变一个家族的命运。只可惜,那位在历史上了不起的值得铭记的老太太,却离开人世了。说舒敏是缅怀也罢,恋旧也罢,她总是喜欢将额娘准备的各色珠宝都好端端放在匣子里,而戴着这些赏赐下来的老物件儿,总觉得,这些东西能让人安心。

    舒敏插戴好了钗环,琉璃也说完了。舒敏听得失笑,这琉璃还真是个冒失的性子,任凭自己和兰姐姐怎么教导,终归是改不过来了。她说是着急上火,却翻来覆去只知道说着,有几个秀女快要动起手来,问起来,并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些什么。

    看着琉璃有些急赤白脸的口气,舒敏站起身来,笑吟吟地说,“得了,看你样子,也说不清楚些什么,倒不如我亲自去看两眼罢了,也了了众位秀女姐妹的心意。兰姐姐,不如我们去前面瞧瞧吧!”

    贞兰虽然说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可一般有舒敏在的时候,还总是习惯性地听舒敏的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比自己小了些许的小姑娘,怎么就有那样的魅力,能让人心甘情愿地听她的话。在舒敏才开口的时候,贞兰便已经将手中的书搁在了桌子上,用手抻了抻身上的浅绿色旗装,时刻准备着站起身来。

    舒敏听得贞兰的动静,笑嘻嘻地将龙华摆正,“想不到兰姐姐其实是个善于管事儿的,居然早就预备着去了,只怕敏儿是给瞌睡的姐姐递了个绣花枕头吧!”

    贞兰看这穿了一身秋香色旗装,格外大气温柔的舒敏,无奈地笑着说,“你这丫头,就知道一天打趣儿我。要不是你说要去,我怎么可能有那样的打算,只是训斥了不懂事的丫头,不扰了你清眠便是了,谁曾想你竟是这样过河拆桥的,不念着我的好儿,还打趣起来了!”说完装着生气一般便掀开帘子往外走去。

    舒敏知道贞兰也不是真正生气,只是逗着玩儿罢了,却还是入戏地抢了几步上去,挽住贞兰的胳膊,“好姐姐,莫生气嘛。敏儿只是顽皮了些,姐姐怎么能这样就丢下敏儿呢?”

    姐妹两说说笑笑地往前院儿走去。而到了前院儿,舒敏觉得眼前的一幕可以套用一句现代很出名的话,“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院当中,一个秀女手中拿着一个木桶,看她半举半拿的动作,舒敏猜想,那小桶里估计已经没多少水了。而另一边,一个看见娇小的姑娘正低着头轻声啜泣着,身上茄紫色的旗装已经湿了大半,头发和脸上的妆容自不必说,就是拿来擦脸的帕子也已经变得一塌糊涂。

    那女孩儿看见格外娇小,身量比那拿着水桶的秀女小了一大圈儿,也真不知道,这么个娇气的小姑娘究竟是做了什么,竟惹火了那个一看就战斗力极强的秀女。

    而看着那个提桶的秀女,舒敏不由感叹这选秀制度的身份等级问题。这般膀大腰圆的姑娘居然也能进到这皇宫里。就她所知,目前上到万岁爷,下到诸位已经成年可以娶妻纳妾的皇子阿哥,还没有一个有能力消受这么一号人物的。怕是两口子真吵将起来,这姑娘一定是实施家庭暴力的那一方。可,只因为这家家世显赫,是大姓钮钴禄氏的族人,而她们这一支恐怕也只有她这么一棵独苗。所以,这位钮钴禄氏姑娘就这么毫无悬念却不符合科学审美地通过了复选,现如今只剩下皇上亲阅这一步了。

    舒敏看了看轻啜着的不知名少女,又看了看虎背熊腰家世显赫的钮钴禄氏姑娘,一番权衡,还是站出来先走向了一脸狰狞表情的钮钴禄氏面前。

    舒敏的声音本来就极为悦耳,这样可以放柔和了些,甚至有了点惑人心神的感觉。“菱儿姑娘,您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这般大的火气啊?”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钮钴禄菱儿听到舒敏温吞的声音之后很快回神。拿着水桶的她在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娇俏少女时,脸不由得一红。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条件并不是很好,更不用说是和舒敏这种大家出身,长得漂亮还多才多艺的温柔姑娘相比了。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有舒敏在的时候,总是能让人不由分说地甘拜下风。可如今,那朵高不可及的云朵儿就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温柔笑意,话语幽幽地询问着自己,这让甘愿零落为泥的菱儿姑娘怎能不感到羞涩。

    舒敏却并不在意面前这姑娘的任何心理反应,毕竟,她不是过来相亲的,她现在是调制解调会的主席,是来解决纠纷的,温柔地询问只是解决矛盾的手段而已。

    冷静并羞涩的菱儿姑娘终于将手中的小木桶放在地上,不算大的眼睛似乎蓄了些泪水,看上去闪闪发亮,虽然不如那娇小美人儿的梨花带雨惹人怜爱,却也不至于让人觉得她是迫害别人的一方。“舒姑娘,菱儿是与那个贱人起了些口角,于是心下不满,便将水泼了出去。”

    舒敏听完微微一笑,得,小姑娘吵架吵不过,直接上手了。这个钮钴禄菱儿她可是清楚,徒有纸老虎的外表而已,口舌上是一点儿优点都没有,只是会几个类似于贱人,小蹄子之类登不上大雅之堂的骂人短语,但在口齿伶俐能进宫的姑娘们眼中却是完全不值一提的菜鸟。

    宫里的姑娘骂人是很讲规矩的,哪里会开口闭口就问候人家母系氏族或是亲戚的,一般都是仗着一张快嘴,直直把你的心都剜掉了,却让你说不出个反对话儿来,甚至连反驳的理由都没有,因为,人家并没有骂你啊,顶多了也就是语气严厉些的交流而已。

    笑完了,舒敏觉得,事情应该不是很简单,这小姑娘应该没有那胆量招惹这个大块头,难不成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不成?

    便安抚了下菱儿姑娘,向那低着头哭泣地小姑娘走过去,小姑娘哭得声音极低,但听着却是很伤心的。

    “这位妹妹,你叫什么啊?怎么一直这般哭啊,哭得人心都碎了呢。你是哪家的姑娘,进宫里来这般胆小可是不行的。”

    那小姑娘还是一个劲儿地抽泣着,并不回答舒敏的话,也不抬头。

    舒敏将手覆上小姑娘潮湿的肩头,“妹妹,进了这宫里,只哭是没用的,倒不如说说,若是你的错儿,认错儿便是了,若不是你的错儿,不妨说出来让大家论个公正也好。毕竟咱们都是新选秀女,只是些小纠纷,就算真是犯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舒敏话音刚落,面前的小姑娘猛地抬起头来,差点儿吓了舒敏一跳。“谁说是我的错儿,明明不干我事,不分青红皂白便受了这无妄之灾,也真不知道究竟是惹到了哪位祖宗,反过来却一个个都指责我的错处!”

    小姑娘似乎是着急了,脸色都有些红了。可舒敏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却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小姑娘虽然还小,没有长开,但这眉眼风韵,却是个活脱脱的大美人。哪怕是这样着急上火的样子,也有着不一样的风情。当年舒敏觉得,贞兰就已经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了,却不想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更是个美艳不可方物的。

    看着小姑娘这张脸,舒敏觉得,她口中的“无妄之灾”也许是真的。毕竟自古红颜多祸水,自古红颜遇祸端啊。漂亮的女孩子,尤其是不够强大只有美貌的女孩子,被人无缘无故地欺负,本就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

    轻柔地话语从舒敏淡淡涂过一层口脂的樱唇中缓缓流出,就像是一汪温情脉脉地泉水,“妹妹,你究竟是谁家的孩子,生的这般漂亮。这般的漂亮孩子,怎能摆着这样的表情呢?不是白的折腾了这张漂亮脸蛋儿吗?”

    小姑娘似乎发完火把自己也吓了一跳,更何况面前站着的是妖精一样的舒敏,真真是惑人心神。软糯糯的声音低低地流出来,“我是奇德里家的。我叫素英。”

    舒敏听了,心里便有了计较,奇德里氏,看样子和自己的岁数差不多,难不成,是那位闲散王爷三阿哥的小老婆奇德里氏吗?这幅模样还真是便宜了那位向来喜欢观赏美人儿的三阿哥了,只是岁数也忒小了些,只怕还不如自己大呢。

    揽着素英的肩,舒敏依旧是那种温柔的声音,“素英妹妹切莫再哭了。既然妹妹已经说了,不是自己的错儿,那怎还这般哭个不停,要真是自己的错处,只怕是非要把这双漂亮眼睛都哭瞎了才罢休吧!”

    而站在一旁的菱儿姑娘有些傻眼了,难不成舒姑娘不是来给自己做主的吗?怎么说着说着偏到小贱人那边去了?还真是长得美的好处,居然连舒姑娘都能蛊惑了,看她哪一日非得要划花了她那张魅惑人的狐狸精脸蛋,省得看了就让人开心不起来。

    舒敏却抬起头微笑地看了菱儿一眼,轻声慢语,“诸位姐姐妹妹还没将姑姑请过来吗?这般大事件,怎能咱们这些小姑娘就这么轻率地决断出来呢?”看了一眼周围没人应声,舒敏说了一句,“还是劳烦那几位姐姐妹妹去寻寻姑姑吧,省得咱们到时候再姑姑面前都担了错处儿。”

    这才悉悉索索有人离开了,可周围看热闹的人还是很多,似乎大家对这边儿的事情更感兴趣,找翠姑姑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儿。

    舒敏笑眯眯地看着菱儿,“菱儿,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和素英吵起来的呢?”

    菱儿这种人并不是什么会说谎话的人,于是舒敏这般问她,她也就实话实说了。“舒姑娘,无非就是菱儿听别人叫她是狐媚子学舌了两句,这姑娘便和我抢白起来了。我哪里知道是怎么招惹她了呢!”心里不忿,明明别人都那么说,偏偏我一说,就摊上了事儿,真是晦气。

    舒敏顿时娇笑,仿佛全天地都为之变色。说来奇怪,或许是穿越女身上的的确确有不同的气场吧,舒敏长得也只是清秀,容貌偏上而已,可有的时候,看着那张脸,却总让人觉得有种满园□□般美好的感觉。

    “我就知道,菱儿这样大大咧咧的性子和素英妹妹这样温软的人起了冲突,就一定是误会了。看来我猜得不错呢!菱儿妹妹,你说素英是‘狐媚子’,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般说呢?”

    菱儿有些吞吞吐吐的,“那,那还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

    舒敏的耐心依旧很多,“所以呢?只因为素英妹妹漂亮,菱儿就这般羞辱她吗?难不成我们菱儿不知道,这‘狐媚子’是骂人的话,说坏女人的时候才用的吗?”

    菱儿鼓了鼓腮帮子,还是将那句话吐了出来,“是,是别人这般说的,其实,我压根没什么想法。说她也只是逗着开心罢了。”她不是傻瓜,这宫里不让人肆意学舌的规矩,她并不是不知道,更别提宫里对流言的制止究竟是多么严格了。

    舒敏听完淡淡一笑,“这般说起来,就是有人故意在菱儿面前说素英的坏话了。知道菱儿是大大咧咧的性子,知道素英听不得那句话。便故意把这话挑出来,好让两个人闹将起来,丢了你们俩的脸面。”舒敏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冷,是这些和她相处了不短时间的秀女们都觉得有些陌生,似乎和那个平时温柔可亲,有些慵懒的舒敏不同了,身上的那股子温暖劲儿都消失不见了。只有和舒敏做了多年闺中密友的贞兰知道,这样的舒敏才是真正的舒敏,平时那个凡事不计较,不追究的舒敏,只是表象而已。

    舒敏的声音冷冷的,站在院子里,整个人的身上结起了一层看不见的冰霜,就好像连这暖阳都冻住一般。“这事儿,我没权利追究,但在储秀宫这地界儿,翠姑姑能做得了主,更何况还有英明的太后娘娘。舒敏定会将这事儿禀报姑姑,至于究竟是哪位姐姐妹妹做了这般好事儿,舒敏只能劝一句,好自为之吧。”

    可舒敏这边儿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声音大叫着自己的名字,“舒敏姐姐,舒敏姐姐!您快回去院子看看吧!翠姑姑带着宫女儿都在您的院子里呢,怕是出了大事了!”声音是一个平时和舒敏关系不错的张佳氏小姑娘,性子活泼,声音清脆。

    舒敏听到这样的消息,本就没有舒开的眉头皱的更紧,翠姑姑在兰芬院?这边儿出了事儿,要自己赶过来拿主意,而那边儿自己和贞兰姐姐前脚刚走,就不知道怎么招去了翠姑姑,这事儿怎么都让她觉得有一股阴谋的味道。蛰伏了这么多天的乌苏明秀终于行动了吗?

    也来不及和别人多说什么,只是安抚了一下菱儿和素英,舒敏便带着绫罗和贞兰一起急匆匆往兰芬院走去。

    刚到兰芬院院外,舒敏就听到了乌苏明秀别具一格的声音,嗯,还是哭腔。真不知道这位可以当选“金酸莓奖”最烂女主角的明秀姑娘又在以怎样的智商和演技在诬陷她自己,这让舒敏还真有点儿期待了呢!

    推开院门,跟在舒敏身后的贞兰和尾随而来的菱儿、素英便有些吓住了,这究竟是多大的排场,翠姑姑,管事的张嬷嬷和好几个教养嬷嬷都在院子里坐着,喜圆站在一边奉茶,而她们面前,站着的是一脸愤慨神色的乌苏明秀,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刚有人抢了她老公一般。

    翠姑姑显然是最为眼观六路的人,舒敏还没推开院门的时候,便已经知道舒敏回来了,而现在,舒敏站在院门口,翠姑姑便扭过脸来,脸上虽然没有笑意,却也不是冰冷,“舒姑娘回来了。今儿这事儿有点儿麻烦,老奴怕是不能请姑娘就坐了。”

    舒敏淡然自若地走上前去,颌首微笑,“姑姑不必多想,无碍的,舒敏倒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儿,让姑姑动了这般大的阵仗。”她怕什么,她又没做亏心事儿,更何况上面还有太后娘娘罩着,就算她要是真做错了什么,不一定好开脱,但就她现在的地位,被人诬陷了想洗白还是太简单的一件事儿了。这乌苏明秀最不聪明的一点就是,明明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人了,却还是要顶风作案地对着干,也真不知道,这姑娘是不是脑袋有个洞,一直没堵住漏风才会这么做。

    翠姑姑还未回答,站在一旁的乌苏明秀尖细的嗓音便响起来了,“哼,乌拉那拉舒敏,你个见钱眼开贪图利益的小人!你还好意思回来,你还有这脸!做了错事居然不知道跪下认错,还这般不要脸地讨要说法!”说完,讨好地看着翠姑姑,“姑姑,明秀就说她一定会抵死不认的,您看……”话未说完,坐在翠姑姑身旁的教养嬷嬷便低喝一声,“放肆!宫里的规矩,还未定罪时候不能颠倒身份,难不成乌苏氏姑娘忘记规矩了吗?”

    乌苏明秀因为被呵斥,憋屈地闭了嘴,却满脸怨毒地看着舒敏,眼光里除了毒辣就是幸灾乐祸,仿佛在说,看你今天怎么逃,铁证如山,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了案!

    而乌苏明秀成功闭嘴之后,翠姑姑才开口说道,“舒姑娘,今儿的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在自己离开兰芬院没多久,翠姑姑带着一行人已经从太后的慈宁宫回来了,今天本来是按照惯例给太后报备秀女日常的日子。而一行人刚走到储秀宫偏门,就看见一脸泪痕的乌苏明秀站在偏门外,说是舒敏偷了她心爱的钗环。直说的声泪俱下,一口咬定舒敏就是趁着自己和贞兰不在的时候将自己的东西偷去的。

    说来奇怪,这或许就是鲁迅先生所说的,人的劣根性,向来自我精神胜利法的阿Q总是会欺负比自己还不如的疤瘌和尚,而在明秀的心中,贞兰和舒敏都是欺负过自己的人,相较更难对付的心思缜密的贞兰,看见性子绵软的舒敏自然好欺负一些。

    而翠姑姑听了明秀那样赌咒发誓,所谓证据确凿的说法,便没有进储秀宫的前门,为了抄近路直接从偏门进了兰芬院,这也是为什么前院儿菱儿和素英闹成那样,翠姑姑却毫不知情的原因了。

    舒敏听完这些,不由得觉得,虽然明秀的智商比较低,但能想出来这样的做法,委实有些太难为她了。

    翠姑姑说完,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舒敏,当然,这样只是为了维持她的严肃形象,其实她现在真的很想笑出来。这个明秀也真够蠢的,这一类的招数虽然在这后宫屡见不鲜,但无疑,这样的招数都是用来陷害比自己还蠢或是比自己穷的人的。可这乌苏明秀的脑子着实不好用,舒姑娘偷她的珍宝?就她一个六品小官儿的女儿,哪来的什么珍宝?她们这些在深宫混迹大半辈子的人只不过是由着她唱戏做耍而已,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舒姑娘别说是家里给的东西了,就是当年老祖宗和太后娘娘赏赐的都少说有上百件。舒姑娘头上的簪子她见过,这簪子曾经是戴在老祖宗的两把头上的,她当初随侍太后的时候曾多次在老祖宗的头顶见过这枚簪子。舒姑娘能将这样的东西戴出来,那其他的东西必然不会少了,毕竟这枚簪子,虽说算不得名贵,但,老祖宗既然常常戴着,必有其珍贵之处。

    听完翠姑姑的话,舒敏第一次给翠姑姑和众位嬷嬷行了一个与身份不符的蹲身礼。她本是正黄旗的姑奶奶,是不需要给这些奴才行礼的,更何况她还有太后和已故老祖宗的宠爱。但,她知道,若是她现在行了这个礼,后面的事情就会好办太多。

    “翠姑姑,不知舒敏有几个问题,能不能问问明秀姐姐。”

    明秀因为上次抢着说话被教养嬷嬷训斥了,这次就算很想开口,也硬生生忍住了。心里却默默想着,这死丫头竟还想着翻案呢!她不知道现如今已经是铁证如山了吗?

    翠姑姑点点头,应允了舒敏。太后说过,对舒姑娘的照顾,要适当,一定不能让舒姑娘的性子懈怠了,有时候有些事情,若是她有那个想法,便让她自己处理为好。

    舒敏微微一笑,看向站在一旁,气得直捏拳头的明秀,“明秀姐姐,舒敏想问姐姐几个小问题,希望姐姐能为舒敏解惑。”

    明秀一偏头,摆明了不想理舒敏,可舒敏脸上的笑容更绚烂了,若是现如今春书秋画在舒敏跟前,定然会知道,这又是有人要倒霉的预兆了。

    “敢问明秀姐姐,你那个最喜欢的钗环,被你放在哪里呢?”

    “放在我的梳妆匣子里。”

    “哦,那,请问姐姐是怎么那般确定,就是舒敏拿了姐姐的心头好呢?”

    “哼,少装蒜,我在你的梳妆匣子里看见了,你还想要抵赖!”

    “哦,这样啊。那,劳烦姐姐告诉舒敏,是舒敏哪一个梳妆匣子呢?”

    “是你搁在床头第二个抽屉里面的那个匣子。”

    “嗯,舒敏知道了,舒敏谢谢姐姐这般为舒敏解惑。”

    说完这句话,舒敏不等乌苏明秀再说话,便直接和翠姑姑说,“禀告姑姑,那东西与舒敏完全无关,还请姑姑明察。”

    翠姑姑的嘴角终于浮起了微笑,别看舒敏这几个问题貌似没什么联系,也没什么意义,却一个个都是真正的关键,不管别人听没听明白,她是明白了。

    而坐在一旁的几位嬷嬷都在心里为舒敏鼓掌,这位姑娘还真是了不起,口齿伶俐,为人正派,心思缜密,绝对是皇子阿哥嫡福晋的不二人选!只有喜圆一个人只是凭着对舒敏的信任和自己的一腔热血漠视着得意洋洋的乌苏明秀。

    翠姑姑虽说是知道,但有些事情的过场还是必须要走一下的,就比如现在,“既然舒姑娘说,这事情与自己无关,而明秀姑娘又一口咬定是姑娘所为,那老奴想请姑娘说出这事儿与您无关的根据来,不然,老奴也只能照章办事了。”先给那不知深浅的乌苏明秀一个甜枣吃,等她尾巴翘起来,再把她从云端一脚踹下去,既然努力要做踩高捧低的奴才,这一点最基本的,怎么能忘记呢?

    而不明就里的乌苏明秀笑得更开心了,乌拉那拉舒敏,哼,看你家世再好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照样进宗人府,说不定还得发配辛者库呢!你照样是输在了我乌苏明秀的手里。

    舒敏还是一个标准的蹲身礼,这般知礼懂礼的行为,将她在各位“评委”眼中的好感度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禀告姑姑,舒敏方才询问明秀姐姐,明秀姐姐说,那东西是在她梳妆匣的最底层,可舒敏从未见过姐姐的梳妆匣,不知既然连梳妆匣都不曾见过,何来最底层一说?舒敏是连姐姐那匣子究竟什么颜色什么款式都不知道呢!这是其一。”

    “这其二呢,姐姐说,舒敏将那东西放在了自己床头抽屉的梳妆匣内,且清楚知道,是舒敏床头柜子第二个抽屉中。可舒敏依稀记得,姐姐并不曾进过舒敏的房间,而舒敏床头柜子第二个抽屉里的那只匣子,是舒敏今天早晨刚从妆台柜子里取出来放在那里的,不知姐姐为何将这事情知道地这般清楚。难不成,姐姐经常趁着舒敏不在的时候,翻检舒敏的东西吗?不然,姐姐如何能知道,舒敏今天早晨才放进去的东西呢?”这话说完,所有围观的秀女们都哄堂大笑,这乌苏明秀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把人家的东西摸得那么清楚,竟还蠢笨地说了出来,这不是明摆着,她就是在贼喊捉贼吗?

    舒敏没有理会周围人的反应,继续说着,“舒敏觉得奇怪的,还是姐姐知道东西究竟在哪里的话,因为,舒敏虽从未做过窃贼,但也是知道一件事儿的,那便是,窃贼绝不会将自己隐藏赃物的地方告知失主的,那样还有什么可窃的?难不成,明秀姐姐知道的贼,是会告诉被偷的人,那丢了的东西究竟藏在了哪里的吗?”这样一句话,便堵死了乌苏明秀的嘴,让她绝对吐不出来类似于,“你告诉我的”之类没有脑子,拉低智商平均值的话的。

    而将这所有的都说完,舒敏开始好整以暇地准备观看这世上最能消磨时间的“自己打耳光”独幕剧,毕竟,这样的时代能看上一场好看的戏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而能现场观看,就更是稀少了。

    果然,等舒敏全都说完,乌苏明秀的脸色开始变幻莫测了。她怎么会想到,舒敏只是问了这么几个简单而完全没有关联关系的问题,就已经将事情的一切都说的如此透彻了。没错,她所说的簪子,的确是趁着舒敏贞兰带着丫鬟去前院儿的时候,自己放到舒敏床头柜子的抽屉里的。

    舒敏和贞兰基本不怎么喜欢出去游玩,所以,极少数的时候她们两个会同时不在房间里,想要让她找到一个恰当却又不容易被发现的时间做这件事,实属不易。也就是近几天,她听说有一个奇德里氏的小姑娘长得十分貌美,而这小女孩儿向来是一个不喜欢招惹是非,存在感单薄的人。至于向来仗着自家家世和自身条件有些为所欲为的钮钴禄氏就她看来,完全是一个总在嫉妒别人美貌的任人利用的傻帽,所以,在今天早晨得知翠姑姑又去太后宫里禀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需要的时机到了。

    她找了几个平日里就很喜欢说人闲话的秀女,这些秀女都没什么家世背景,在她这样身份的参选秀女面前都要卑躬屈膝,将编造出来的关于钮钴禄氏不好的言辞,冠上了奇德里氏的名号,让那几个秀女们想办法说给钮钴禄氏听,而自己则默默地坐在一旁静观其变。

    她原以为,也只是钮钴禄氏单方面欺压奇德里氏便已经足以挑起事端,让人名正言顺地去将躲在后院儿睡觉的舒敏叫来了,却不曾想,这两个小姑娘都没有让自己失望,居然差一点儿就打起来。

    舒敏看着乌苏明秀的脸色,和翠姑姑脸上的欣慰之色,淡淡地笑了笑,“明秀姐姐,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乌苏明秀显然已经知道事情完全败露,可,她还是不惧的,毕竟,入宫留宿的参选秀女,只要没有犯下人命,在皇上亲阅之前都不能借故撂了牌子,这也是为什么历届选秀都是血雨腥风的原因,只因为毫无顾忌。“妹妹说哪里话。虽然舒妹妹说的极有道理,仿佛真的一般,只是,舒妹妹所说的无非是自己的揣测罢了,又没什么证据,这般说姐姐我,还不是有些诬赖好人的嫌疑了?”

    舒敏突然对面前人的无赖行为感到无奈,没错,她说的还真对,的确就是没有任何证据,没有人看到了当时的一切。现如今,自己在的地方是储秀宫,不是顺天府,即便自己说的再有道理,只是因为对面这位的待选秀女身份,自己也不能拿她怎样。

    “姐姐这般说还真有些道理,横竖妹妹都没办法找出什么人来证明这事儿的确是姐姐所为,只是姐姐这般说的时候,何曾想过,姐姐既说这是妹妹做出来的,只是凭着一个东西说话,也没什么人看到,岂不是也占不了上风吗?”舒敏承认,自己现在有些恼羞成怒了,向来理智冷静的她居然开始和面前这个胡搅蛮缠的人开始玩文字游戏了。

    乌苏明秀笑得更是灿烂,没错,就是舒敏所说的,她们两个人现在都没有人能够证明,究竟是自己做的,还是对方做的,甚至于,她手里还有一个决定性的证据,毕竟铁证如山,东西在舒敏那儿,怎么说来,都不会将错儿算到自己头上。“舒妹妹还真是会说话。那铁证如山,东西如今在你的手上,你居然还说什么没有证据。难不成,是那东西自己跑到你匣子里的?”

    话音刚落,一个威严却好听的声音传来,“好一个铁证如山。没曾想,今儿小翠去哀家那儿一趟,这储秀宫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倒真是哀家的错儿了,不该把小翠叫到哀家那儿叙话了!”虽然是平淡的话语,但毕竟是身居高位多年的太后,这样的话说出来,颇有些不怒自威。

    原来,在舒敏和明秀唇枪舌剑的时候,早有和舒敏相熟的秀女将之前发生的钮钴禄氏和奇德里氏之间的事情悄悄告诉了坐在一旁的张嬷嬷,而张嬷嬷向来是翠姑姑身边得力的,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将太后娘娘身边最亲近的玉沁姑姑请来做主比较好,毕竟舒姑娘是太后娘娘看重的人,玉沁姑姑来也稍微好办一些。谁曾想,派去传话的喜圆因为看不过舒敏受委屈,硬是将事情往大了讲,甚至还自己臆断了钮钴禄氏和奇德里氏一定是有人从中挑拨才会吵闹起来的事情,这般一说,玉沁姑姑觉得,这样的事情不能只是由着自己前去处理,便将这事儿禀报了太后娘娘。

    彼时,太后正与宜妃娘娘谈论宜妃擅长的胭脂水粉之类的琐事,听了玉沁的话,一下子便怒上心头。将手中的茶盏一下子拍在桌上,“哼,哪里来的不知深浅的野丫头,居然将心眼儿动到敏丫头的身上来了?!”

    坐在一旁的宜妃忙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皇额娘万不可如此生气,因为这起子小事儿让皇额娘动气,实在是臣妾等的失察。”宜妃向来是个眼力见儿好的,就算不是自己的错处,这般说出来,还是会让太后觉得动听些。

    却不料,向来百试百灵的招数,这一次有点儿失效了,“这本不干你的事,只是储秀宫招选秀女,本就是哀家要仔细处理的事情。这么多年,后宫倾轧的事情并不少,就是秀女之间肆无忌惮互相谋害甚至闹出人命来的也不在少数。只是这回这个野丫头万不该作到敏丫头的身上去。说敏丫头偷她的钗环,且不论小姑娘家里能出得起的,就是当初老祖宗和哀家赏赐下去的也不在少数。敏丫头又向来是个眼界儿高的,又哪里能看上她那小门小户的女子拿出来的东西。真没想到,这次进宫里来的,居然还有这等顽劣不堪的女子。”

    宜妃听太后这般说,连忙见风使舵,“就是就是,那起子小门小户的姑娘居然还这般生生作践敏儿,实实罪该万死了,不如皇额娘下令,让玉沁前去直接颁个禁足的懿旨便是了,省得皇额娘还要在这里生闷气。”舒敏她怎么会不知道?不但知道,还很清楚呢!蓝齐格格的好友,费扬古的女儿,太后娘娘眼面前的红人儿,这些都不算什么,最为关键的就是,这个姑娘竟让自己那向来没什么定性,只喜欢送漂亮姑娘东西的宝贝儿子居然这么长时间只是给这个姑娘送东西了,这般情况下,她又怎么可能装糊涂呢?

    太后摇了摇头,“宜佳,这般说,还是你不够明白了。这样的事情,玉沁去是压不住的,得哀家亲自去。若只是玉沁去,那储秀宫的秀女们便会觉得,敏丫头在哀家眼里也不过如此,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只是派个身边儿人去看一眼而已。哀家得亲自去一趟,那些个不知深浅的丫头才不会蹬鼻子上脸的看敏丫头好欺负,就使劲儿往上窜。”说着。便扶着桌子边站起身来。

    一旁的宜妃看了,也急忙站起身来。走上前去扶住了太后娘娘胳膊,“皇额娘要去,臣妾怎么能不陪同呢?倒不如臣妾陪着皇额娘一起,去看看那些不知深浅的丫头究竟能嚣张成什么样。”宜妃的小算盘自然不会打得那般简单,她其实只是想看看,这个将自己向来飘忽不定的儿子吸引住的小姑娘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太后听到宜妃说要陪同的话,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她说,“嗯,那好吧,既然宜佳想跟着,就一起吧。”

    这样,便有了前面出现的那一幕,太后如同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了储秀宫。

    太后一到,乌苏明秀一瞬间也有些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居然惊动到了太后娘娘,难道说,就是这么一件失窃的小事儿,连太后娘娘都知道了?还是说,太后娘娘知道了自己的美名,舍不得自己受委屈,所以来给自己做主了?跪在地上的乌苏明秀不由得有些欣喜,这一次,就不是舒敏能够仗着翠姑姑的偏袒就能毫发无伤地脱身的了,她一定要在太后娘娘面前好好地将事情“完整”地讲一遍。

    太后和宜妃在玉沁姑姑的陪同下,走进了花厅,坐在正位上,看着跪了一地的秀女们,还有在自己面前都不会舍得让跪下的舒敏。心里默默想着,这回敏丫头可真是受委屈了,她本来就不是喜欢和人争斗的性子,虽然聪明玲珑了些,但毕竟有的时候有些心软。自己特意安排了绫罗在她身边,也是为了能够帮衬些,只是没想到,即使自己做足了准备,这些用烂了的手段还是不断招呼过来。

    舒敏跪在地上,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瞧着第一次见面的宜妃。宜妃穿了一身银红色的旗装,看上去格外妖娆,还真是不亏待那江南水乡生出的好身段,只是因为角度问题,不曾看到宜妃的脸,不过,想她能生出像九阿哥那样的儿子,自然也是一顶一的美人儿了,康熙老儿还真是会享受呢!

    太后落座,拿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随即拍在桌上,虽然瓷器的碰撞声过于清脆了些,但很明显,单单听太后娘娘的语气,不考虑她所说的内容,毫无疑问,太后一点儿都不生气。“小翠,你这泡茶的手艺可是很久没有长进了。怎么这味道比起当年都有些不如了呢?”

    翠姑姑一听这话,脸色却一下子变成了土色。她是跟了太后多年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太后的意思,茶不好吗?怕是觉得她人不好了吧!本已经跪着的姿势越发规整了,连头也恭敬地垂着,“娘娘教训的是,奴婢的手艺的确不如当年,这么多年惫懒,辜负娘娘好心了。”

    花厅里跪着的一片,所有人都静默无声。这些人,平时都已经习惯了翠姑姑的趾高气扬的威风,何尝见过翠姑姑如此卑躬屈膝的一幕?而舒敏也微微皱了皱眉头,太后娘娘这是在煞翠姑姑的威风了,是因为自己吗?可是,这么一来,倒是让翠姑姑有些委屈了,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翠姑姑对自己都是蛮不错的。

    还未等舒敏想出些什么来的时候,坐在位子上的太后又发话了,这回,却是把舒敏真正点了出来。“敏丫头,不如你来给哀家泡壶好茶吧,哀家知道的,你的手艺向来不错。”和颜悦色,完全不见方才的严肃威风。

    舒敏暗暗叹了口气,“奴婢谢太后娘娘恩典。”随即站起身来,太后娘娘让她起身泡茶,却不让跪了一地的秀女起身,这明显就是特殊对待啊!

    玉沁姑姑向来极有眼色,烧水,摆好茶盏,跟在舒敏身边伺候的绫罗帮忙安置好一切茶料。舒敏将茶扑好之后,斟了一杯双手放在太后面前。她不得不快一点,因为地上还跪了一片人,方才自己站起身的时候,膝盖已经有些微微地疼痛,而如今她们还跪着,且不论别人,只是贞兰姐姐怕是已经受不了了吧。

    太后看着舒敏虽然并不毛躁但明显速度快了很多的动作,眼底的思索多了几分。舒敏以前进宫的时候也时常给老祖宗和她斟茶,动作行云流水,如舞蹈般美妙,速度明显要慢了许多。而现在,敏丫头还是心急了,归根结底,是太过心善了,必是可怜那些个跪在地上的参选秀女,才会这般。但,既然是敏丫头的一番好意,也就让她们承了这个情吧,只是不知道,这些个面和心不和的姑娘们,究竟有哪几个会是真正能觉出敏丫头的好的?

    跪在地上的乌苏明秀偷偷地挪了挪自己的膝盖,还真是疼啊!不知道别人怎么样,反正她从小到大都不曾受过这样的苦,这么跪着,还真是难受呢!现在,她越发地讨厌舒敏了,凭什么自己还跪着,而那死丫头却能先一步站起来,还得了太后的青睐呢?!敏丫头,太后娘娘叫的还真亲热,怕是认识舒敏的吧,只是不知道,太后娘娘若是知道了舒敏是个窃贼之后,不知道为了自己的脸面,会不会严惩舒敏呢?

    贞兰一直规矩地跪着,并未有过什么动作,因为,自打太后娘娘来了之后,她就心安了。太后娘娘是敏儿妹妹的靠山,这下就算是乌苏明秀想要揪住妹妹的不小心,添油加醋想要伤到妹妹,也不容易了,毕竟太后娘娘是这宫里最有权力的人,既然来了,怎么可能还由着那臭丫头搬弄是非呢?想到这儿,向来不易生气的贞兰狠狠地剜了乌苏明秀一眼,要不是她不知轻重,怎么可能将太后娘娘招来呢?

    太后端起茶盏,呷了一口,面上的表情一下子松动了,甚至连眼睛也舒服地眯了眯。“嗯,敏丫头的手艺就是好。你们都起来吧,省得地上寒气太重,伤了身子。”现在,她想的是另一件事,这个心思狠毒的姑娘究竟是哪家的?居然能想出这样毒辣的招数。宫里类似于失窃时张冠李戴互相诬陷的事情并不少见,可是在之前还能通过别的事情给自己创造机会,这样的未免就是心思过于玲珑,堪称毒辣了。

    舒敏听太后这样说,“扑通”一声跪下,“奴婢的手艺能入得了太后的眼,便已经是万幸了。奴婢谢太后娘娘。”若在平时,舒敏是不需要跪的,可现如今,她必须先一步将乌苏明秀的气势压下去。而在事情还没有捅出来的时候,唯一能够将她的身份提升的举动,就是太后娘娘的宠爱了。

    果然,舒敏这边刚一跪下,跟着太后的宜妃就走上前来急忙将舒敏扶起来,“哎呦,敏丫头怎么就这般生分了?方才本宫在皇额娘跟前儿还在说敏丫头怎么这几日没有来慈宁宫给皇额娘请安呢!怎么现在夸了一句,就把我们太不怕地不怕的敏丫头吓得跪下了?”

    舒敏虽然被扶了起来,却还是低着头,本本分分,丝毫不像往常的娇憨阳光。

    太后看了,默默沉吟一声,“敏丫头不是受什么委屈了吧?”当然,这不是问句,而是已经很确定的意思。

    舒敏依旧低着头,“禀报太后娘娘,奴婢并不是受了委屈,只是与参选的秀女姐姐有些许误会罢了。本不敢劳太后娘娘担忧。”

    太后没说话,看了看身侧的宜妃,宜妃心领神会,“敏丫头是越来越规矩了,以前都不这样儿的。误会?倒不如,将那误会讲出来,今儿好不容易皇额娘带着本宫来了储秀宫,就算有什么误会,也该决断决断才是啊。”

    这一回,轮不上舒敏说话了,站在太后身后玉沁姑姑身边的翠姑姑,将事情原原本本都讲了出来,当然,先讲出来的事情,是今天上午在储秀宫里发生的打架事件,后面才说的舒敏房间的偷窃案。

    乌苏明秀侍立在角落里,直到翠姑姑点到她的名字,她才一脸得意地走上前来。翠姑姑并没有和太后讲舒敏的推断,只因为在这宫里,除了这些没有道行的新选秀女,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失窃案的双方都有可能是窃贼。

    太后这个时候专心地坐在主位上品茶,将审问的大权全权交给了宜妃。敏丫头的手艺真心是越来越好了,太后一边闻着茶香,一边暗暗地想着。

    宜妃因为是南方人,身形娇小,口音软糯,又加上粉面含春,看了便让人心中生出些暖意来,也因为如此,乌苏明秀站在宜妃面前,一点怯场的感觉都没有。

    只是舒敏却从没有小瞧过这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她们都不简单,更别说这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三个儿子身居后宫主位的宜妃了。

    “乌苏姑娘,听说,是你和你们翠姑姑报说,敏丫头偷了你的东西的?”宜妃话语温柔,仿佛三月的春风一般。

    乌苏明秀点点头,“禀告娘娘,的确是奴婢与翠姑姑说的。”

    宜妃点点头,“哦,本宫听翠姑姑说,这东西,你之所以说是敏丫头拿去的,是因为你在她的梳妆匣子里面找到的。本宫说的没错吗?”

    乌苏明秀心想,这么问下去,就是铁板钉钉了,舒敏就算是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在这样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反对什么。却不料,她的美梦还没做完,就被一声怒喝打断。

    宜妃生气地拍了下桌子,“还真是个顽劣的女子,皇额娘与本宫都亲自前来,你居然还如此死不悔改,当真以为皇额娘拿你这等顽劣没有办法吗?!”这姑娘还真是以为这世上除了她以外都是傻子了,连敏丫头都骗不了的小把戏,居然拿到她们这些人面前卖弄,还真是班门弄斧。

    太后听宜妃动怒,悠悠说了一声,“宜佳,你莫要生气,有事儿,便好好说事儿就是了,有错儿,就让下人罚她就是了。如今你岁数也不小了,这般怒性,可别伤了身子。”

    宜妃听太后这么说,急忙收敛了脸上的怒容,恢复了满面的笑意,“皇额娘教训的是,臣妾知道了。只是臣妾看,这女子颇有些冥顽不灵,倒不如早早赶出宫去算了。”

    太后将手中茶盏放下,“宜佳这话有些偏颇了,横竖万岁爷尚未亲阅,咱们娘俩就这么做了万岁爷的主,怕是会让万岁爷不清净了。倒不如,咱娘俩到时候设个法,将这女子划到咱们宫里来算了,放在手边管教着,毕竟还是要省心些。”说完,眼光冷飕飕地看向了乌苏明秀。

    乌苏明秀被太后眼中的冷光吓到,直接跪了下去,“太后娘娘,宜妃娘娘,奴婢不知奴婢犯了什么错儿,这明明是舒敏的错处啊!”她还祈求着,太后和宜妃会看在“铁证如山”的情况下好好惩治舒敏一番。

    谁知,听了她的话,其他人没什么反应,宜妃却用帕子捂着嘴“吃吃”地笑了,“说你顽劣,冥顽不灵,竟没想到你还是如此痴傻。这宫里进进出出多少人,这法子早已经用烂了。你说是敏丫头拿了你的东西,却自己去翻丫头的匣子,只怕是你想要偷敏丫头的东西才是吧!”语气虽是笑着,但话音听上去却又一种坚硬的冰冷。

    乌苏明秀喃喃着,“娘娘明鉴,娘娘明鉴啊,奴婢并不曾翻过舒敏的匣子,并不曾想偷她的东西。”

    这个时候,舒敏就是站在角落里纯看戏的,毕竟这种戏剧化的生活不是每天都能收获的。

    宜妃冷笑一声,“你不曾,不曾如何知道敏儿的匣子里放着什么?你可知道,那匣子里多是些上赐的东西,只是弄破了一点儿,就能要了你这条不值钱的命!”

    乌苏明秀听了这样的话,一下子惊住了。上赐的东西,那就是太后,娘娘们,皇上,甚至,甚至是已故的太皇太后赏赐下来的东西了!只是在那小匣子里就有这么多要人命的东西吗?她瞪大的眼睛看着舒敏,为什么,为什么平时看见默不作声,性子绵软好欺负的舒敏竟能拥有这样无法估量的宠爱?!颤抖着的嘴唇一下子变成了苍白,她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是让什么人掐住了一般,完全说不出话来。

    舒敏看着面前的一切,微微低下头嘴角冷冰冰一笑,两步上前,给面前两个身居主位的人行了个端正的蹲身礼,“禀告太后娘娘,宜妃娘娘,这事儿,也不能全都怨明秀姐姐,也是奴婢没有细细查过自己的东西,横竖说来是奴婢自个儿的失察,恳请太后娘娘,宜妃娘娘责罚。”

    太后却摆了摆手,“敏儿你先去一旁吃茶,只这一件事儿,并不能就这么给这个顽劣种子定罪,哀家还要查另一件事儿才行。”

    说完看了翠姑姑一眼。翠姑姑极有眼色地站到前面喝了一声,“钮钴禄氏菱儿可在?”

    本就站在角落里的菱儿听到翠姑姑喊自己的名字,身子一颤,还是轮到自己了吗?可还是不得不瑟缩着走上前来,跪在地上,向来清亮的嗓音也变得绵柔了,“回禀姑姑,奴婢在。奴婢钮钴禄氏叩见太后娘娘,宜妃娘娘,给太后娘娘,宜妃娘娘请安。”

    太后看着跪在地上一看就没什么心机的小姑娘,脸上的表情和悦起来,“好姑娘,来,站起来,不怕的。你就告诉哀家,今儿究竟是谁和你说的那些个不堪入耳的话?”

    菱儿迟疑着站起身来,低着头想了想,“回禀太后娘娘,今儿上午与我说奇德里氏妹妹坏话的,是那两位姐姐。”说着,手指指向了角落里两个手拉着手尽量躲在其他人身后的秀女。

    舒敏顺着那方向看去,呵,居然是阴魂不散的程佳氏姐妹,还真是有意思,今儿这不喜欢她的人居然都凑到了一块儿,就差一个兆佳氏了呢!还真没想到,这程佳氏两姐妹居然还能沦落到被别人利用的程度,尤其是那个姐姐,菁菁,她不是蛮聪明的吗?

    角落里的程佳氏菁菁看舒敏微微挑了挑眉,知道这次的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就能解决得了的了。也怨她这个蠢货妹妹,居然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乌苏明秀,现在倒好,一会儿自己姐妹两个肯定是要受罚了。不料,她还没想好究竟要怎么做,絮絮已经拽着她的手,将她一把拽地跪在地上,而絮絮本人更是已经满脸泪水,嘶喊着,“娘娘饶命,娘娘饶命。那只是奴婢和姐姐学舌而已!不,不,那是别人威胁奴婢和姐姐的,不是奴婢和姐姐自愿的……”

    菁菁听絮絮一开始这么说,心下还有些反感,她不想自己在舒敏面前如此没有骨气,可是不得不说向来脑子不怎么灵光的絮絮居然歪打正着想到了好办法,看来她这个妹妹有时候也没那么蠢啊!“奴婢恳请太后娘娘,宜妃娘娘饶命……奴婢和妹妹真的只是被人逼着说的,说那些话并不是奴婢和妹妹的本意。”

    太后揉了揉眉心,今儿下午过得,还真是吵闹,“得了,你说吧,是谁让你们说的,哀家听得若是有道理,便不会重罚你们姐妹。”

    絮絮嘴唇颤抖,手紧紧抓住姐姐的手,说?说什么?她怕不小心说错话,自己和姐姐就没命了!

    菁菁感受到了絮絮的不安,便先一步开口,开口时已经是声泪俱下,哽咽着,却又恰到好处不至于支离破碎。就这一点上,舒敏还是很佩服她的,“回禀太后娘娘,是今儿早上,明秀姐姐叫奴婢姐妹想法子将那些腌臜话传到菱儿妹妹的耳朵里去。奴婢姐妹身份低微,素来是不敢反对明秀姐姐的,是以,姐姐她这般说,奴婢姐妹也不得不听……却没想到,竟是酿成了这样的大错儿……奴婢和妹妹恳请太后娘娘责罚。”

    太后听了她的话,了然地点点头,便微微闭着眼睛,轻轻说了一声,“玉沁。”

    玉沁姑姑心知肚明,上前一步,用没有感情变化的声音说道,“按宫规处置,乌苏明秀诬陷他人,造谣中伤,禁足十日,罚抄写宫规五十遍;程佳氏姐妹听信谣言,搬弄口舌,禁足七日,抄写宫规五十遍;钮钴禄氏与奇德里氏无视宫规,争吵打闹,按照宫规,须禁足五日,罚抄宫规二十遍。”

    太后点点头,“不错,先就这样子吧……都起来吧,哀家罚了,看着你们这么些人,闹心。”

    众人终于放下心来准备离去,太后却看向站在一侧的舒敏,“敏丫头来哀家这儿一趟吧,今儿小厨房做了奶酥,你来尝尝。”眼光一瞟,却看到了与舒敏站的不远的贞兰。“那个丫头过来,来让哀家瞅瞅。”

    贞兰走了过来,给太后、宜妃行了一个请安礼。太后看着贞兰,轻轻说着,“像啊,真像……”

    一旁的宜妃凑上去笑着问道,“皇额娘说什么像啊?”

    太后摇摇头,“没什么,这是个好孩子。富察氏是吧……”

    贞兰点点头,“回太后娘娘,奴婢阿玛是富察氏。”

    “嗯,是个好孩子,和敏丫头一起和哀家去慈宁宫瞅瞅吧。”阅读库 www.yuedsk.comyuedsk www.yueds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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